因为还没到祭祀的时候,阿摩尼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衣,衣裳上用针线绣出各类图案。他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人,笑起来时眼睛会眯成两道缝,藏在弯弯绕绕的沟壑下。
“阿摩尼长老,细崽又惹祸了!昨天他去偷大水家的鸟,结果被水哥家的大鹅撵到了河边!”
阿摩尼用竹杖跺了一下地面,哈哈一笑:“那个混小子,我回头碰上准收拾他一顿!等忙过这段日子,我去看看大水!”
四周响起快活的笑声,人群辞别阿摩尼。阿摩尼面带微笑地挥手,又转过身朝着卯日的方向望来。
那张慈祥的脸对上了卯日的视线。
卯日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阿摩尼喃喃自语:“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原来他只是在看雨,不是在看卯日。
阮次山离开前特意去拜访了阿摩尼长老,请他帮忙照看姬青翰等人。阿摩尼早就听说有外乡人进入了寨中,现在听阮次山说是求医的人,紧赶慢赶过来。
阿摩尼一进门,便笑呵呵地说:“次山那小子不像话,把客人落在家里,自个去寻药草。还望月姑娘不要怪他,他向来是这个性子。这段日子,你住在次山家中,若有需要,大可以来找本长老。”
月万松点点头:“多谢长老。”
阿摩尼:“两位病人可还好?”
“阮次山大哥离开前留了药方,若有问题,恐怕会叨扰长老。”
阿摩尼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阿摩尼将送来的东西送进屋内,背着手在屋内端详起来,他没有靠近姬青翰的那间屋子,倒是里面的阿达听见响动突然尖叫起来,扑腾着翅膀就要外面飞,却一头撞在窗柩上,羽毛都抖落几枚。
月万松心疼不已,连忙满屋子追阿达。
阿摩尼站在门边,打趣道:“月小姐倒还喜欢这只鸟。”
月万松道:“家中小女曾养过一只画眉鸟,有一日没锁好笼子,叫画眉鸟逃走了,我见这只鹦哥就想起了家中画眉鸟,所以喜爱不已。”
这期间卯日就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听到月万松这么说,似乎兴致上来,径直从月万松和阿摩尼中间走过去,开始逗弄阿达。
阿达果不其然在笼中尖叫起来。
苦了月万松,明明能看见他,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同阿摩尼说话。
阿摩尼眯着眼睛,不适地摸了一把手腕:“许久不来次山家中了,没想到这么阴凉,让我这把老骨头有些受不住。”
阿达:“阿摩尼!阿摩尼!”
阿摩尼头也不转,已经习惯被一只鹦哥直呼大名:“阿达真是通人性,就是整日这么争吵,恐怕吵着了两位病人休养,月姑娘不如送到别家去,也好安生些。”
他考虑得十分周全,“月姑娘要是舍不得,我那就有一只画眉鸟,安静聪敏,调教得极好,你见了若喜欢,大可领了去。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两位小友会照看你的好友们。”
月万松不敢放陌生人来照看楼征与姬青翰,原本想婉拒阿摩尼的邀请,但卯日却在此时点了点头,她顺势应了下来。
“那好,大长老稍等,我去准备准备。”
月万松进了屋内,将门合上,一直装睡的姬青翰睁开了眼,开口第一句便是:“阿摩尼不对劲。”
月万松将人扶起来,靠在榻边。
“殿下,怎么说?”
姬青翰却道:“孤的直觉。”
卯日跟着进来,笑吟吟地望了他一眼:“我与弟弟看法一致。万松,劳你应下他的邀请,去他家中看看那只画眉,我会跟着你。弟弟不如一道去,整日窝在榻上,骨头都软了,日后长不高怎么办。”
姬青翰淡漠地回他:“孤今年二十又三,再长该成巨人了。”
姬青翰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竟然清醒过来,月万松便猜到那伤估计和卯日有关,也不再多问,只推来四轮车,推着姬青翰一起去阿摩尼住处。
“这是赋公子,他难得苏醒,我想着正好推他出去走走。”
阿摩尼没有计较她另外捎带外人,热心地介绍起百色的风土人情。卯日不用推姬青翰,只稍微落后两步,慢悠悠逛着百色寨。
一柱香后,一行人终于抵达阿摩尼的住处。大长老家比阮次山家更为宽敞,四方的院井中,一面粗长的黑鼓沐着雨。
那张巨鼓横放在地上及卯日腰高,长近两米。鼓上盖着一张红棕色倒斜的田字大布,色彩绚丽,图案繁复。黑鼓上还系着绣有色彩斑斓图纹的绸带,若是敲响,定然响彻天地。
阿摩尼见月万松的目光好奇地往鼓上飘,开口道:“这是赶鸟节祭祀用的鼓,名为夔牛战鼓。前日刚从地里挖出来。鼓臧节十三年举办一次,今年的赶鸟节正好与鼓臧节一起办行,所以声势格外浩大。你们赶上好时候了!”
卯日还记得,阮次山想要祭祀大典上的一面鼓,大约就是这面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