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万松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开口。
卯日将手从姬青翰的胸前收回来,指腹还染着血丝,卯日手臂一顿,下意识想将手藏在长礼服的大袖中,但他忘了自己身上已经是百色的服饰,腕口的袖子窄而繁复,不可能将手缩进去。
好在天色昏暗,只要月万松不再靠近两人,她就察觉不了卯日对姬青翰动了手。
卯日悄悄将那只手在姬青翰的衣袍上蹭干净,装作若无其事,一派温和地回她:“对不住,吓到你了。万松来做什么?”
月万松目中闪过一丝迟疑,但她是个聪明人,也没追问两人发生了什么。
“大人,臣女有些事想跟你说。”
卯日看了一眼闭着眼的姬青翰,对方一时半会估计不能清醒,他将姬青翰抱起来,拢在怀里。
“是什么事?”
“阮次山大哥养的那只鹦哥儿,有点奇怪。”月万松道,“之前臣女同你说,那只鹦哥会说一些红呀白呀的话,觉得它有趣,所以找阮次山大哥借来逗逗,但那只鹦哥并不活泼,反而有些萎靡不振。我想着办法哄它、喂它吃东西,可鹦哥儿就是不肯开口,阮次山大哥也说,那只鹦哥儿很久不吃东西了。”
她放低声音:“还有,大人,刚刚百色下起雨,那只鹦哥原本缩在架子角落,听见雨声忽然扑腾着翅膀在屋内上蹿下跳,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我仔细听了一下,是什么阿摩尼、阿摩尼!我便问了阮次山大哥,他说是百色寨的一位长老。我看他面色很平静,又不像有什么隐情。可臣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人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月万松没有过问卯日与姬青翰的事,反倒让卯日松了一口气。现在听到她说的古怪之事,思绪一下子被勾走,熟练地代入了杵作的身份,当即应下来。
他将姬青翰抱起来,望了一眼月万松。
“劳烦您,将殿下的四轮车推过来。”
月万松把车扶正,推着车走过去,她来的时候还提着一盏灯笼,光线幽幽的,现在挂在车边,靠近了两人后,月万松自然见到了姬青翰惨白的脸色,以及唇角的血迹。她踩到那洼血,裙边也染上了一线血液,血色蜿蜒地渗透上去,似是绣上了一朵瑰丽的花。
月万松好歹是见过血侯分尸的女人,见到眼前的景象还算镇定。
卯日扶着姬青翰的脊背,对上她的目光,有些感慨月万松不愧是狠心从牢笼里逃出来的女人,眼中毫无惧意。又或者,月万松就算心中惧怕,也没有在卯日面前表现出来。
并且足够机敏。
这样的场面,要么行凶者另有其人,要么动手的人就是卯日。月万松不是楼征,没有了得的身手,最明智的办法就是装作不知情,但卯日又让她靠近,月万松便不可能装作没看清两人的情况,只是看清了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观察着卯日的反应,主动询问。
“需要臣女帮大人吗?”
“你扶着车就好。”
卯日将姬青翰放回车中,站直身,望着垂着头的姬青翰。
太子爷胸前的衣襟敞开,胸口有一处伤口。
月万松皱着眉:“这是怎么弄的?得快些回去找阮大哥!”
卯日不假思索:“是我弄的。”
月万松转过脸瞧了他一眼,分辨不清他是不是在说笑,最后她说:“大人,先回去找阮大哥吧。”
她推着四轮车往回走。
那盏灯笼随着四轮车颠簸来回摆动,最后撞在车轴上,光线瞬间一暗,巫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右手边,伸出一只手按在车背上。
那只手背上的灵蝶展翅,眼下却像魑魅魍魉的鬼影。
月万松垂下眼,瞥见他指甲上还留着一些血丝。
卯日的语气很轻柔:“我想杀了他。你不害怕吗?”
月万松深呼一口气:“您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鬼。会吸食人精气,残害活人的鬼。”
月万松道:“可在臣女眼中,您是人。殿下肯定也这么想。您只是孤单太久,觉得自己是孤魂野鬼而已。况且你救了殿下,还想着救春大人。就算是鬼,也是好鬼。”
月万松不知道春以尘就是卯日的三魂之一,在她看来卯日是姬青翰的救命恩人,再加上卯日在白洛河边应对血侯李莫闲,至少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今日卯日与姬青翰不和,她也看在眼中。
现在两人动了手,姬青翰全然不敌巫礼,弄成这副模样。卯日如果真的要对她出手,月万松也没有还手的能力,所以她只能用言语试探卯日。
那话有月万松的七分真心,充斥着三分惧意,卯日听出来了,手上泄了力,放开了四轮车,转而落下去撑开了纸伞,伞面往四轮车倾斜。
好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