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了蛊,但又不全是蛊。
卯日认为,这还是“血吸虫”。
西周大多数人认为血吸虫流行与孤竹战场死去的士兵,即“厉鬼”作祟离不开关系。
成王十一年,气候异常寒冷,导致作物歉收。北方高柳入侵西周,孤竹战场成为伏尸百万的坟场,满地尸骨横陈,乌鸢啄人肠,腐烂的尸首变成疫虫的温床。
再加上连日的暴雨侵袭,藏有疫虫的尸首流入江河中,污染了孤竹水源,于是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一种瘟疫。染病的人面色蜡黄,手脚颤抖,皮肤上通常挂着一条吸血长虫。就算拍打虫身,血吸虫也决不会松口,反而会钻入皮肤之下,开始蚕食人的血肉。
一时间,战火与血吸虫病席卷孤竹,临近的灵寿、夜邑等县城的百姓纷纷南下躲避,更致使疫病大规模传播。
成王十二年初,卯日与张高秋在汝南结束求学返回丰京,路过寿春时,见家家门前都停着棺椁。有些贫苦的人家买不起棺椁,就在门前备好了草席。屋内哭泣声、哀恸声不断。
他站在门外,隔着房门就已经闻到一股腥臭气味,那味道让卯日胃中翻江倒海,不得不屏住呼吸。张高秋却在此时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唤他到窗边。卯日悄声走过去,撞见窗里面立着一个活死人。
那人面色发青,眼白上翻,尸体僵硬得如同木头,手脚又不停颤抖,唯独脸皮下鼓起指甲盖大小的一团,正缓慢移动,似有囊虫在里面吸血。
这种病,便是孤竹流传来的“血吸虫”。
不过“血吸虫病”在西周泛滥,还有另一个原因。当时西周巫觋盛行,百姓多信巫不信医,视疾病为不可逆的天命,一旦染病决不就医,只求巫师驱疫,等同于一心求死,更加剧了西周疫祸。
未到第三年春天,西周就已经死了近一半人。
卯日与张高秋便是最早发现西周血吸虫的人之一,他虽是巫礼,却没有在血吸虫流行之时搭设祭台,驱疫避鬼。而是同社君直言“血吸虫必须以药救治”,随后全身心投入制药防疫,终于在第二年年中研制出药方,并在社君的鼎力支持下将药方推广到全国。
就是可惜,他死的时候,是疫祸的第二年年末,未能亲眼见到疫祸结束。
卯日做了三十年鬼魂,还以为血吸虫病早已消失,没想到今日再见。他的面色一时间凝重下来,思索着。
到底哪里出了错?
难道西周的吸血虫病没有消失,一直流行至今?亦或是短暂消失后,又在三十年后突然爆发?
不管哪一种,都是卯日不想看见的情况。
还有那蛊毒。
金蝉蛊,大凶之蛊。
炼出这道蛊的人根本没想让中蛊的人活下来。而现在这道蛊的蛊虫从金色的金蝉变成了吸血的血吸虫。就算卯日驱除了蛊虫,中蛊的人也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城门前没有百姓,那排中蛊的祭祀立在原地迟迟不动,丘处机的人马便守在边上。
大约半刻钟后,丘处机披着斗篷出现了,李莫闲却没有跟着他。
丘处机手捏着一只盒子:“我便说过李莫闲是条养不熟的疯狗,早就该给他种下金蝉蛊,用起来才听话。现在倒好,姬青翰生死未定,春城倒乱成一锅粥,如此节外生枝,李莫闲万死不足惜。”
他匆匆从卯日身边走过,一众人只觉得脊背寒凉,却无人看见身为幽精的卯日。
丘处机一一审视过中蛊的祭祀,最后在楼征面前停下脚步,他啪的一声合上盒子,死死地盯着楼征。
“大人,不必置气,小人们会为你除掉李莫闲。”
丘处机一扬手,打断士兵的发言,“这个人,是不是太子右卫率?”
士兵们并没有见过太子右卫率,但几乎人人知晓姬青翰身边跟着一条忠心护主的鹰犬,名叫楼征。
丘处机:“搜他的身。”
士兵上前一步,在楼征身上搜寻起来,片刻之后,他从楼征腰封内侧摸出了一块象征身份的令牌。
丘处机接过令牌,扫了一眼,道:“不错,是姬青翰养的狗。看来李莫闲也不是全然废物,能让太子右卫率也中了招。我听闻,太子爷的这条狗身手不凡,不如让他去帮我除掉李莫闲。若姬青翰还活着,也让他尝一尝被自己人反水的滋味。”
丘处机将盒子丢给士兵。
“再给他种一枚血吸虫蛊。”
士兵打开蛊盒,里面养着一条两寸长的血吸虫。
楼征原本就中了一道蛊,第二道蛊虫种在身上,他就算体质非人也绝不可能活下来。卯日知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