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在姬青翰耳边残忍道。
“用你的命,换月万松,值不值?”
锁链夺走了他的呼吸,暴雨中所有一切都叫姬青翰疲倦地睁不开眼,他攥住脖颈上的链子,气若游丝。
李莫闲偏过头,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
“李莫闲……我……必杀你。”
我必杀你。
不是放了月万松。
李莫闲没听到满意的回答,但这个回复却叫他兴致高昂:“若你有命来,你就来。太子爷,就是恐怕你只能在黄泉下面,做鬼魂来缠着我了。真可怜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死得比一条狗还惨。”
他眨眼。
“不,您不如狗。”
他的声音沙哑,似是嘲笑。
远处的乌鸦传来失魂落魄的叫声,随着雷鸣,砸进山林。
***
祭台生乱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县衙,春以尘因为李莫闲逃跑的消息忙得焦头烂额。
李莫闲的牢房开了一个大洞,也不知道被什么炸毁了,好在他的牢房在最深处,周围没有其他囚犯。
牢中阴暗潮湿,碎石散落在各处。
春以尘没有去参加降神之宴,正在调查牢房炸毁的原因,他捡拾起一枚碎块,在日光下仔细辨别。
他眯起眼,视野却阴暗下来,他放下碎石,见金日被乌云遮盖,厚重的云层里,似乎有闪电在翻涌。
降神之宴是请祭祀定好日子才开设的,按理来说不会起大风大雨,没想到今日却出了意外。
空旷的牢房中响起了脚步声。
春以尘头也不回:“殿下的降神宴开得怎么样了?”
无人回应。
春以尘转过身。
面前是一位面容陌生的官差。
“你有些面生,新来的?大人开设的降神宴怎么样了,算一下时辰,该到上香祭天环节了。”
官差道:“大人,月万松想见你。”
“好,我这就去。”
春以尘诧异地偏过头,将碎石用手绢包裹起来,放入袖中,一面思索,一面往月万松的牢房前行。
没走几步,牢房外响起一道闷雷,紧接着,骤雨铺天盖地而来。
春以尘皱起眉,自言自语:“怎么下雨了,这祭祀算的时日也太差了,可别淋坏了殿下……”
他还怕大雨冲毁了李莫闲逃跑的痕迹。
春以尘走到月万松的牢房外,步伐顿了一下,他瞳孔一缩,惊呼:“月小姐!”
牢房内,三尺白绫绷直,月万松闭着眼,挂在上面。
月万松上吊了。
春以尘连忙取来钥匙,开了锁跑进去,他将月万松放下来,平躺在地上,检查她的呼吸。
探出她还有微弱的气息,春以尘连忙双手交叠按在她胸口上,多次按压,反反复复,直到月万松闷咳一声。
虽然没有苏醒,但好歹小命还在。
春以尘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盒,掀开盒盖,将生金雪魄丹塞入月万松口中,才将人横抱起往牢房外走。
外面正在下暴雨,县衙里人手短缺。
春以尘抱着月万松进了偏房,找来能用的药箱,给她包扎颈上的伤口。
屋外传来响动。
春以尘走到门前,见两个官差打着伞跑回来,他们官服打湿了半边,神色匆匆。
春以尘招呼他们:“这么大的雨,祭坛怎么样了?那位大人呢?”
“春大人,不好了!李莫闲破坏了祭坛,给祭祀们下了毒,非要大人放了月家小姐!”
春以尘紧张起来:“那现在呢?大人怎么说的?祭祀们有没有事?”
“不知道啊!祭坛一乱起来,我们就被陆丰大人派回来调人手,现在怎么样,我们也不晓得。春大人,您懂医理,李莫闲说他给祭祀们下了毒,你快去看看吧!”
“稍等,我准备一下药箱!”
春以尘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月万松,挎起药箱,又将剩下那颗生金雪魄丹含入口中,才掩上房门,快步跑到门前。
他跃上官差备好的马,冒着雨纵马前往城门。
路上行人折返城中。
暴雨中,他听见哀嚎声。
春以尘满腔疑惑,足下不停,直到望见高高的祭坛。
他跳下马,拨开人群,往中央的祭坛挤去,一面不忘高声喊:“陆丰!徐忝!”
有人撞到了他,春以尘扶了对方一把,却窥见那人面具下的双目紧闭,他扯下对方的面具。
祭祀嘴唇乌紫,神色痛苦,皮骨下似有什么生物在攒动。
根本不是毒。
这是蛊!
他恍然一惊,抬起头时,耳畔的喊声全成了清晰的痛苦哀嚎,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蛊毒发作,所以还没有离开!
春以尘没有解蛊的办法,只能先寻找姬青翰,可他如同无头苍蝇在雨中乱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抵达祭坛边,他要爬上台阶,可台阶上都是横七竖八倒地呻.吟的祭祀。
“让一让……让一让……”
“楼征!赋长书!你们在哪!”
春以尘寸步难行。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脚踝。
那一刻,他像是在尸山血海中前行时,被阴魂缠住了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