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缠斗的空隙,姬青翰甚至哼笑了一声。
“怕?孤何时会怕。”
他垂眸,抓着卯日的后颈,五指摩挲着对方细腻的肌肤。
“你既然是艳鬼,为何不自荐枕席,只是欲擒故纵,献吻还要孤来取,算什么艳鬼。”
“哥哥,只是吻怎么够吸走孤的阳气。你得取悦孤,才对。”
马车外响起不合时宜的风声,树枝噼啪,乌鸦腾空而起,顺着山势砸进了深谷。车厢内异常静谧,只有低低浅浅的呼吸声。
姬青翰握着卯日的那只手,上面还有一点撩人的热气,也不知道是他手掌的温度染给对方的,还是卯日真有了体温。
“你输了,艳鬼。”
他嘲讽道,随后松开手。
马车逐渐停下,卯日失笑:“好吧,这回是我输了。”
交锋点到为止,马车却在此时缓缓停下,姬青翰偏过头。
卯日则捡起自己的筇竹杖,推着姬青翰下了马车。
夜中雾气蒙蒙,卯日点起一盏灯。雾中便隐隐约约显出一条废弃的古驿道,如同蛇一般蜿蜒缠在半山腰。
两人在山中前行,古驿道两侧黄土裸露,怪石嶙峋,蹲伏的无叶灌木疲萎不堪,姬青翰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些灌木是一桩桩低矮的坟碑。
驿道逐渐成了湿滑古旧的石板路。
密密麻麻的蒿草长在路边,一块布满苔藓的碎裂石柱出现在前方。
卯日道:“我知晓你心中疑惑,这是哪里?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里?”
他用手中的筇竹杖敲了一下地面,天色竟然澄明了几分,雾气飞快往两侧爬开,露出前方的寨子,以及一座石雕。
比起四周荒凉凋敝的景象,那座石雕竟然是这片山头最干净精美的存在。
两人来到石雕下面,正巧天光破晓,姬青翰才发觉自己竟然与对方度过了一个诡异夜晚,现在白昼与黑夜交替,白油一般的雾气逐渐淡去,四周泛起青蓝的微光,晨光的虚影迫不及待穿透云雾,落到寨中。
缠绕在石雕下面的藤蔓开出一簇簇蓝紫色的香花,成群的蝴蝶从四面蹁跹而来。
当烟雾散尽,天光澄澈,柔和的风吹到石雕上,石砾发出簌簌的声响。
卯日用筇竹杖敲打着石雕的底部,三下之后,一方石块向内回缩,露出一个方寸大小的空间,他弯下身,从里面取出一只表面腐朽的盒子。
“你或许听说过一个传闻。”
“苗疆有个古老而邪恶的蛊术,只要将一个人活活烧死,并打造出一副相同的石像,将烧死的人的骨灰压在石像下,那他的三魂六魄便会分离,永世不能解脱。”
咔哒一声,他拨开盒子上生锈的锁。
“许多年前,这里有过一位年轻的祭司,上一任大祭司正要为他举行祭祀典礼,但谁没想到典礼是一场鸿门宴,新任祭司在宴会上被烧死了。不光是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葬身火海,为他陪葬。”
他顿了一下,语调里有些怅然:“那个祭司,死的时候二十一岁。名叫,卯日。”
“你想知道春以尘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站在原地,身影孤零零的。
“他是我的三魂之一,胎光。白洛河堤上曾举行祭祀,他预感到世人需要他,所以神降到了一位少年身上。”
换句话说,之前姬青翰在白洛河堤边看见的巫礼,其实是卯日的胎光。
姬青翰望着他,终于将卯日与客卿张高秋口中的弟弟联系到了一起。他沉默许久,斟酌着用词,最后才开口:“他卷进了一桩命案里,昨夜失踪,孤已经派人去寻他。”
卯日并不担心,安慰他:“不必担心他,胎光应该也继承了我的一部分能力,常人奈何不了他。不过他既然神降,理应帮助世人,他可有帮助到你查案?”
姬青翰点头:“若你不出现,我会将他挑选为新的灵巫人选。”
卯日似乎有些欣喜:“也好,我不能离开此处,最远也只能走到春城,他能代我离开最好。”
他死后常年困在此地,已经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解脱。甚至在旁人问起时,第一反应仍旧是自己的三魂之一有没有帮助到他人。
巫礼,生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会做到这种地步?
只是为了灵山十巫那句“夜点松花,万载流芳”吗?
可如今春城中人,似乎没人知晓山寨中的石雕是他本人。
姬青翰心中微微一动,一股酸涩之意自唇边蔓延开。
三魂分离,六魄离体,永世不能解脱。
用这种办法残害一个人,不是恶鬼又是什么?
他坐在轮椅上,一字一句,认真询问:“若我想带你离开,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