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火热的太阳照得人两眼发昏,下一刻就“改天换日”,暴雨倾盆而至,将地里忙活的人都淋了个透心凉……凉是不会凉的。
“该死的贼老天,又下雨,这都第几回了……”侍弄田地的汉子拎起锄头赶忙往家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暴雨入泥,滑溜得很,一不留神,便容易脚下打滑,摔个狗啃泥。
坏事经不起念叨,刚有人扯着嗓子喊自家皮娃子小心点,就听着一声尖叫,随之响起的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呀——”
跟在他后头的人跟着惊呼一声,放开了嗓子,“是赵老三家的摔了,晕过去了……呀,都流血了!”
赵在青山村是大姓。
在听到“赵老三家的”这话时,不少人脸上都挂上了嫌弃,但还是有人不忍心看着摔倒的人躺在这地上没人管。
一个婶子小跑到地上的人身边,眉头紧皱,“赶紧的快来个人帮忙把他扶上来,我背着他去林大夫那。”
“赵老三家的运气不好,摔倒时磕到了一块小石头上,那血啊哗哗的流,可吓人了!”王婶子事后说热闹似的说起这事,嘴里“啧啧”不停。
余光瞟见排在她前头打水的汉子,王婶子忽然拔高了声音,“赵老大,你弟夫郎摔了,你们去看过没?”
前面的男子回过头,剑眉星目,板着一张脸,很是唬人,语气平淡,“没有。”
王婶子就等着他这话呢,闻言站直了身体,手舞足蹈,一脸说教模样:“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再怎么说赵老三也是你亲弟弟,这弟媳妇摔成那样了,你们怎么也要去看一眼,买个几斤猪肉去给弟媳妇补补身体。”
“你们家的铺子挣了那么多银子,不会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吧?”
这话酸溜得很。
赵无晟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一字一句:“确实是舍不得,婶子这么舍得,送了多少肉去他们家?”
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舍不得,王婶子被噎了一下,听到后半句话时,登时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他赵老三家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给他们送肉?”
赵无晟顺势反问:“是啊,无亲无故的,我凭什么呢?”
王婶子下意识反驳:“你们是亲兄弟……”
赵无晟:“断了亲的。”
王婶子动了动嘴,哑口无言。
是啊,她差点忘了这茬了。
赵无晟无意和不相干的人更多纠缠,打了井水便拎着两桶水大步流星地走了,身形稳健得很。
走到队伍最后时,赵无晟感受到一道异常火热的视线,回望过去,和一双充斥着愤恨的眼睛对上。
他平淡无波地收回视线。
赵廉被他冷漠的眼神刺激到,仿佛自己在对方那里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气得面红耳赤,瞪着赵无晟的背影双目喷火。
但此前在赵无晟手上吃过太多次亏,导致他此时敢怒不敢言。
前面的人跟着赵无晟的身影回过头来,看见了赵廉,有些惊讶,“赵童生怎么自己来打水了?”要知道赵廉身为赵家的读书郎,向来是远离这些体力活的。
他本无恶意,只是随口寒暄。
落在赵廉耳中却充满了嘲讽意味,“与你何干。”
身为村子里少有的读书郎,赵廉一向高傲,不屑与村人多交谈。
对方自讨没趣,撇了撇嘴,转回身去。
心中暗自骂爹。
让你嘴贱。
都是一个村子的,难道是第一天知道这赵童生的德性吗?
回到家里,赵无晟将水倒入、水缸,屋内走出一人,看着已经满了的水缸,笑眯眯地搭上赵无晟的肩膀,“晟哥,这么快就好了?”
赵无晟反拉住他的手,眉眼都柔和下来,“阿泽等着用水,岂能怠慢?”
安泽兰耳朵微红,转开了话题:“你出去没听说什么吧?”
“你是指刘玥辛的事?”赵无晟挑眉,满不在乎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无非是那么些话,不必理会。”
刘玥辛是赵老三的夫郎,就是摔破脑袋的那个。
安泽兰会问也是怕赵无晟被别人的话影响心情,见他一副没放心上的模样就了然了,不再多问,“爹让我们明天去家里吃饭。”
“爹走镖回来了?行啊,正好明天从铺子里带些酱菜过去。”
安泽兰他爹是镇上镖局的当家,之前接了大单子北上,离家已经快两个月了。
安泽兰眼里划过笑意。
“爹就惦记着你这口呢。”
“那个感情好,讨好了岳父,以后你欺负我,岳父才能罩着我。”
“你……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安泽兰涨红了脸。
赵无晟调侃道:“我这是未雨绸缪,谁让阿泽你有前科呢?”
他和安泽兰的初遇可以说是兵荒马乱。
彼时,安泽兰正拎着一根棍子将几个混混打得飞起,动作敏捷,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