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二皇子相信花谢是有要事才急找自己。
花谢已经考虑好,看到二皇子时却又犹豫了,她猜过二皇子可能知道周妃跟左青岳的事,但无法确定,只要她问,聪明人都能想得到周妃与左青岳的关系,她算不算泄密?
看花谢纠结的样子,二皇子就知道是关于周妃的事,他握住她的手,露出和煦的笑容:“你就当我是一尊佛像,石头是听不到信徒说话的,佛能听到,但佛不会泄密,你可以相信佛。”
二皇子的话一下子消除了花谢心里的顾虑,想一想,周妃已入冷宫,自己也不是拿她的秘密去报复她,只要二皇子守秘,告诉他也没什么关系。
花谢安慰了自己,反抓住二皇子的手,还是迟疑了一下才问:“……殿下,康郡王的次子左青岳,可还好?”
她紧张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静静看了花谢片刻,他没问她为什么关心左青岳,如常搂着她的腰,不安分地游动着:“他已离宫,不能再进宫,本来预定的官职也换了人,还有……”
二皇子顿住,卖起关子。
花谢瞪了他一眼,他才笑道:“没什么,就是父皇把康郡王的爵位收回,一家贬为庶民,罪名是康郡王贪国库百万银。”
收回爵位是大事,得有正当的理由,朝廷确实是从康郡王府搜出大量不属于他家的财产。
而这些财产,是有人放入康郡王府,康郡王也知道,甚至是他看着他人搬进去的,就为了做实他贪赃枉法的罪名,也是他选择的罪名。
不然,若他儿子睡了皇上的女人事传出去,他家就不只是被收回爵位,是全家被砍头。
花谢愣住了,抓紧他的手:“爵位没了?成为庶民?全家都流落街头了……”
没什么?一个郡王爵位说没就没了,是没什么?
花谢很震惊,不是为左青岳他家,是为皇权,她再次感受到皇权的威力,连皇室人在皇权下都沦为蝼蚁一般的存在,原本庶民的她简直是尘埃。
“谁说成为庶民就得流落街头?他们过的还是比寻常百姓好,就是少了很多奴仆,少了很大的宅子,少了很多的田地而已。”二皇子轻拍她的肩安抚她。
少了这么多财产,只是而已?
花谢无法苟同,忍不住道:“有的人能因为失去这些而病倒。”
二皇子点点她的眉心:“笨丫头,你知道皇族人有多少吗?”
花谢怎么知道这种事,顺着他的话弱弱地问:“多少?”
“十万人……”二皇子的声音略有着不确定,“这是估算,没算上的不知有多少。”
“十万人?”花谢抬头,再次惊讶,她无法想象一个家族的人口如此庞大是什么场面。
二皇子缓缓道:“上周开朝至今两百零六载,经历六代,各个先帝的子孙后代层出不断,嫡子嫡孙们或是获封爵位,或是继承爵位,一直延续……”
“皇室宗支数多,子子孙孙不计其数,家家都有些龌蹉事,子孙在各地出生,年月不详,还有虚报岁数的,数量之大甚至无凭查考……”
“爵位家族拥有许多土地和产业,皇族人还不用缴赋税,非但不用缴,有的人还贪,即使有一些皇族人因时间久远而被收回爵位,还是有很多皇族人不劳而获,从出生到死都靠朝廷养着……”
“这么多?”花谢忍不住惊叹。
“你还心疼他们?”二皇子似乎说累了,搂着花谢直接坐在她洗衣服用的小木凳上坐下。
“我也不是心疼……”花谢嘀咕了一声。
二皇子继续道:“康郡王历经四代,在朝堂上早已没什么建树,如今式微,是皇族众多支脉中的一支,实在不入流,权因青岳母亲是皇后娘家亲戚,才得以被送入宫给皇兄做伴读,如果康郡王府有大功,这一次,可能也就是被降爵位而已。”
花谢明白了,皇上借周妃和左青岳的事除去一些皇族蛀虫,前康郡王家理亏,成为剔除对象也只能闷声受着。
花谢感慨道:“这么说,只有继承皇位的人才不怕落魄,那你……”
话刚出口,她立刻忙闭紧嘴巴,眼神慌乱,这话不能乱说。
二皇子无所谓笑笑:“怕什么,我这一代还是能享受的,至于儿孙,不是有句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死后哪管得了那么多,他们的将来靠他们自己,我最多是留点资源给他们,不然,我少生孩子少生烦恼好了。”
看二皇子如此豁达,花谢露出安心的笑容,想了一下,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以她的身份,只能顾好当下,她的未来就是他,他好,她就好。
天边的晚霞美丽中透着凄凉,太阳已落入山后面去了,日光即将消失,黑夜就要来临。
花谢来到西宫,这是她第一次来这儿,门口寂静无声,仿佛无活物。
周妃住进来已经四天了。
花谢敲了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花谢听到了跑动声。
“咔嚓!”开门的是个年轻宫女,比花谢年长,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位是花谢妹妹吧。”对方冷脸打量了花谢一眼,遂换上了笑脸,对花谢很客气。
这个就是二皇子青睐的女人?
她可是知道花谢,花谢在众宫女中可是相当有名,大家对花谢是羡慕又妒忌。
花谢不奇怪对方认出自己,从自己的衣饰上能看出自己的身份,整个冷宫的主人和宫女就四人,很好认。
花谢有礼道:“花谢有礼了,打扰姐姐了,我能否见见周妃?”
“是我失礼了,我叫断情,”断情把门打开,“妹妹请进。”
苏贵妃找周妃做什么?
断情好奇,一瞬之间有诸多猜测,也不先通报主子,立刻让人进去。
花谢走进去,断情关上门,然后先花谢一步朝厅堂走去,扯开嗓子就喊:“娘娘,有人来看你了,是苏贵妃差人来了。”
断情对周妃还是用尊称,但是,花谢却知道断情没太把周妃放在眼里,这一声“娘娘”,透着那么一丝讽刺。
为奴多年,如今见往日羡慕妒忌的对象落难,幸灾乐祸都是正常,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被人欺凌,拿来发泄情绪也是常事。
断情的情绪还没到欺凌的地方,是因为她还有顾虑。
周妃刚进冷宫没几日,还不确定是否完全没翻身的希望,指不定哪天周妃就出去了呢?
就算周妃出不去,或许有谁在暗中照顾她,就像苏贵妃那样,周家还是有人在朝为官的。
屋里没人回应,花谢踏入其中,见周妃一身素衣席地而坐于案桌前,默默写字。
一身雪白的她于这简陋的室内,如一朵兰花静静绽放在无人欣赏的山谷。
周妃没有抬头,完全不给侍女口中提的“苏贵妃”面子。
断情回头对花谢笑笑:“妹妹可能得等等,娘娘专心,一动笔就停不下来。”
花谢不在意道:“多谢断情姐姐,姐姐可以去忙,不必在意我,让我在这儿陪周妃一会儿。”
断情看了看周妃,对花谢笑笑,便出去了。
花谢望了断情的背影一眼,也不怕被偷听,冷静地走向周妃,来到案桌前,直接在周妃对面盘腿坐下。
即将落在雪白纸上的墨笔顿住,周妃持笔的手指捏紧了一些,睫毛微微抖动,她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抬头,不表现出对不速之客的在意。
之前还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人,现在却跟自己平起平坐,周妃有点不能忍,即使对她有不敬的断情都没跟她共坐一桌,这个女人却……
此刻,周妃感觉受到了侮辱。
花谢不知道周妃的想法,即使知道也不会顾虑她的感受,她们可是仇人,花谢可不敬仇人。
花谢冷淡说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做。”
如果,周妃对左青岳有真感情,就会担心他。
花谢来向周妃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告诉她,皇上对她的惩罚,主要不是因为她的背叛,左青岳生命安然。
周妃身子僵了僵,终是抬起了脸,漂亮的眸子闪过诸多色彩,有质疑,有担忧,有冷漠,有愤怒,有怨恨,有不甘,有无助,有哀伤……
知道自己没白来,花谢满意地起身,干脆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