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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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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外新搭的营帐里还点着烛火,浓郁的草药味直向外窜出,打在撩帘而入的顾於眠脸上。

“常叔,我进来了。”,顾於眠轻声说了句。

他见常柎伏案疾书,身侧放了几本发黄的旧医书,只是都翻开来,书页上有些虫蛀的密密小洞。

那些书可都是常柎的宝贝,他时不时便要翻看翻看,换句话来说,常柎待它们可比待顾於眠好太多了。

顾於眠没有打扰常柎,兀自寻了个地坐下了。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这会却只能静静待着,免不得有些郁闷。

他向来是个耐不住闲的主,见脚边堆着些被揉皱的纸团,于是拾起张废纸便拆开来。

那些纸团里边大都密密麻麻写了些草药的名字,尽是些古怪毒草,后边又添了解法,只可惜上边皆用红墨大大画了个叉。

顾於眠无所事事地拆看纸团,又揉皱扔回地上,反反复复,着实无聊。

然而约是一炷香后,常柎才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笔,回过身去。

“你小子干嘛呢!?”

顾於眠闻言忙起身给他端去盏剡溪茗,常柎接过去喝了口,却合盖放下了。

他向来挑剔,一旦喝了口茶觉得味道不对便不会再喝第二口。

“常叔,如何了?”

“还能如何,那些狗畜生在水里掺了七八种毒,却又都不致命,混在一起,鬼辨得清!”,常柎怒骂几句,气得脸都涨红了。

只是常柎话是这么说,顾於眠见他桌上白纸已经列出四种毒草了,又细细看了眼,果然有“暮海棠”。

“常叔您先消消气,”,顾於眠从不怀疑常柎的能力,见难不倒他,也放下心帮他捏起肩来,只是小心翼翼道,“这回是我‘先斩后奏’,还望常叔……别……怪罪。”

“哼……”,常柎冷哼了声,便垂下眸子,任他捏着肩,他忙活了一整日,属实有些疲惫。

“能帮到百姓便好……”

常柎的声音轻轻传到顾於眠耳中,顾於眠也像松了口气般,笑了。

“常叔,於眠还有一事相托。”,顾於眠犹豫着开了口,“那个……宜眠草,能不能再给我些?”

常柎闻言皱了皱眉,睁开眼来,“什么?你香囊丢了么?”

“没……我……”,顾於眠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他不想扯谎。

常柎重重叹了口气,顾於眠似乎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片刻静寂后,木椅突地被狠狠拉开发出“吱呀”响声,常柎又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那老旧的桌子于是也晃动起来。

“顾於眠!你他娘怎么就是不听劝!?宜眠草有毒!有毒啊!”,常柎怒火中烧,挥手便要打在顾於眠身上,只是他到底停住了,继而又带着些无可奈何,深深叹了口气,“你又吃了多少?”

“这两月……吃了五片……”,顾於眠将头垂得很低,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敢直视常柎的眼睛,只怯怯开口,“常叔,是我错了。”

“你怎么又加量了?之前每年不是也就吃八片吗!?”,常柎回过身去,气得直跺脚,“竖子不足为教,你若一意孤行,我便再也管不得你了!”

“不……常叔,是於眠错了,我日后一定小心,我会忍着的,我……”,顾於眠紧紧拽住常柎的衣袖,乞求以至于哀求。

然而常柎一挥袖把他甩开了,朝他吼道:“顾於眠!我再和你说一遍,宜眠草有毒!吃多了会死人的!会死人的!你一定要死了才高兴吗!?”

顾於眠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常叔,於眠知错了,”,他听了那话心痛得厉害,但梦魇来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痛不欲生呐?

“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宜眠草是顾地雪山上生的名贵草药,十年才生一次,可用于安神助眠,有奇效。但只能外用,不能内服,毒性是致命的——他很清楚。

“顾公子何苦同我一介布衣行大礼,还是快些起来吧。”,常柎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写满怒意,话也是冷冷的,没有一丁点温度,明明白白给俩人划开了界限。

“常叔不原谅我,我便跪着,您气消后我再起来。”

顾於眠犟着不起,常柎却只冷笑一声,“爱跪便跪着好了。”

他于是将烛火都吹灭了,自顾自上床躺下了。

顾於眠默默看着,知道常柎是真的生气,他也没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打扰到他休息。

夜很长也很寂寥,月光从营帐未掩好的门帘中钻了进来,银晖只局限在那窄窄的方寸之地。

顾於眠是背光跪着的,他连那微弱的光都看不见。只是听得营帐外悉悉簌簌地谈话声与脚步声,倒显得这夜没那么孤独。

反正他也睡不着,跪一整晚也没关系。

他偶尔会听见床榻上常柎翻身的声音,以及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晰的呼吸喘气声。

不知跪了多久,顾於眠觉得双腿发麻,正想着时辰的时候,便听得帐外鸡已在喔喔地啼了。

“已至丑时了……”,顾於眠心中暗自算着,“不知明日常叔醒了能不能消消气。”,想着,顾於眠又叹了口气。

谁知,却听得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响,一个瘦长人影已到了跟前。

顾於眠头都不敢抬起,只怯怯道:“常……常叔,我……我把您吵醒了?”

常柎没搭理他,只是站着俯视那跪得标准的顾家公子,看他那苍白的脸在昏暝中若无暇的美玉,尽数跌在浑浊的泥潭里,逃脱不得。

他又如何舍得?

到底是顾於眠,自小常柎便拿他没办法,如今也是一样。他躺在床上又怎么可能睡得着?中毒蛊又是顾於眠的错么?

常柎知道自己不占理,他没理由去逼迫一个苦海中浮沉挣扎之人。

“换做是你,你能安心睡么?”,常柎的声音有些沙哑,帐内尽是他重重的叹息声,“得了,起来吧,别跪了,我瞧着难受。”

顾於眠于是悻悻起身,弱弱唤了句,“常叔……”

“我知道了……别说了……”,常柎揉了揉皱得发疼的眉心,从随身带着的行囊中取出一小袋宜眠草来,口里絮絮叨叨还在骂,“他娘的,就是不听劝……找死……”

“常叔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谁知常柎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将那小袋子砸在顾於眠身上,“你下次还敢!”

顾於眠本抬起的头又垂下了,“我不会了。”

“你自己明白就好,”,常柎移过目光,不想再看顾於眠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回去吧,别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了。”

顾於眠作揖行礼,道了句,“常叔那我先走了,您早些休息吧。”

继而他缓缓后退几步,这才转身轻轻掀帘出了帷帐。

常柎自己立在原地,昏黑的帐内依旧是浓郁的草药味,他盯着那要开不开的帘子,半晌不动。

记忆里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子如今长大成人,他该高兴才是。

只是那本不属于他的忧郁像个摆脱不得的影子,缠绕着,终有一天会把他绞死在虚无缥缈的幻觉中。

夜太长,太寂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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