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烫。”我吹了吹粥,浅尝了一口。
罗兰也没有顾及形象,狼吞虎咽,边吃边流泪。
士兵们以惊诧的目光向陛下行注目礼——也许是脏兮兮的皇帝不符合他们敬仰的形象。
没有皇帝会像乞丐一样坐在路边就餐。
罗兰风卷残云地结束这一餐,直接用袖子擦嘴,起身道:“我们快走。”
“陛下,您不洗漱吗?”
“不。我们快回去。”
“好。”
“我的皇冠能换多少钱?”陛下摘下纯金打造的皇冠,道,“我一定要救回谢郑,就算倾家荡产,就算当掉我的皇冠,当掉我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我也要换回他。”
“陛下,还没有那么糟糕,即使是花几十万几百万,南境也出的起,而且谢郑是东境的封君,东境肯定也会筹钱将他从敌军手中赎回。”
罗兰又开始哭:“他留下来为我断后,我不值得他这样。”
“陛下,于公,您是谢郑大人效忠的皇帝,他应当护您的周全,于私,他是您的挚友,以谢郑善良和无私奉献的品质,他肯定会倾尽全力帮助您。”
“我配不上谢郑的忠诚和友谊。”
“陛下,谢郑大人为您这样做,证明在他的心里,您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您妄自菲薄,才是辜负了谢郑大人的心意。”
这时,军官来报:“朱姝公主官宣,谢郑公爵英勇战死了。”
罗兰沉默了很久。
朱姝的视角
重回故都,我心中感慨万千。
威斯敏还没有被打扫干净,随处可见尸体残骸,近乎一半的房屋化为焦土,被毁于一旦。空气中满是烟熏味,血腥味和烤肉味。
我曾经坐着鲜花装点的马车,跑在大理石的道路上。在我印象中,威斯敏一直是繁华、圣洁的大都市,但此刻满目疮痍。
没关系的,我会重建它,我会让它更加伟大。
威斯敏的居民没有热情地迎接我,迎接他们唯一合法的女皇。他们躲藏在断壁残垣之后,以战栗的姿态和愤怒、怨恨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不理解。
我将父亲的棺橔重新在大教堂下葬,以符合他合法且伟大的皇帝身份。
至于那个姓安的,我把她关进修道院了——这种玷污我母亲皇后宝座的贱民,没要了她的命都算我仁慈了。
重回皇宫,我盯着父皇的宝座,激动得快要流出泪来。
我终于完成了父皇的夙愿,也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
从此之后,我不用再顾忌任何人,我是尘世地位最高的人。
本该接受贵族朝拜的大厅却没有人满为患,三境还在负隅顽抗。
“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忠诚,”我高坐于宝座之下,睥睨跪着的贵族们,“平大人,我任命你为新的南境守护、奔流城公爵……北国的贵族们,你们也能瓜分南境和东境、西境。”
大家都欢呼起来。
我命令手下人要尽快筹备加冕典礼,以求一个名正言顺。
但是,城内爆发了瘟疫。
“所有人,必须待在自己家里,任何人上街,格杀勿论!”我冷冷道,“每日,由于皇家禁卫军将粮食和草药送到居民家中。让教士和医生每天一小时一次消毒,用鼠尾草净化空气。”
“命士兵赶紧将城内的尸体打扫干净——不准丢进护城河里——把河里的尸体也捞上来,全丢去火化了。”
我有些焦急,肚子里的孩子更让我烦躁——我读过的书里,都详细描写了那个黑暗的年代,疫病是任何顷刻间夺走三分之一的生命,很多人连埋葬的地方都没有,每一寸土地下都塞满了尸体。
“陛下,您是否要推迟加冕礼?”我的手下问我。
“当然不可能!”我断然拒绝,“就算是陨石降落,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
罗柏的视角
福音城很潮湿,即使在城墙内,也能听见海风徐徐,潮汐澎湃。
象征庇护的钟声回荡在上空,不知道是不是在欢迎我们。
信使出发,一位向北国爱德温——谢奕应该知晓他哥哥的困境,希望他能借柏麝向朱姝施压,柏麝正作为皇夫向威斯敏进发——一位向教皇禀告,谢郑毕竟是远近闻名品德高尚的教士,却惨死敌军手中,我希望教皇能施以援手。
议事厅只有我、罗兰和他的舅舅三个人。
“我要雇佣低地王国的士兵。谁给他们钱,他们就效忠谁。”陛下提议。
我道:“我和几位雇佣兵团的团长有交情,可以代陛下与他们交涉。”
陛下颔首:“同时,我们要尽快撤回南境,依靠天险,才能以少敌多。同时,我们还能再征兵,补充兵源。南境还有无数粮仓,能补充粮草。”
陛下盯着地图,忽然泪花闪烁,沉默不语。
“陛下,我们此刻虽然稍有劣势,但仍然有很大的胜算,”伍将军道,“朱姝招来北国人荼毒百姓,更放火焚烧威斯敏,纵容手下烧杀抢劫,已经是尽失民心。陛下,国内仍有很多人愿意支持您,毕竟,谁也不愿意做北国人的臣下。”
“可是……如果朱姝的孩子出生……”陛下惆怅起来。
“陛下,如果一位君王的统治要仰仗一个婴儿,那她只是纸老虎一个,一旦她的孩子出了意外,她即刻就会从皇位上跌落下来。陛下,您还年轻,又是男人,您自己就是我们大家的旗帜,您不需要仰仗任何人。”伍将军安慰道。
“是的,陛下,只有月亮才要依靠别人的光芒,”我柔声道,“但您是太阳,您的贤能和仁慈照耀着我们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