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大厅内的两人依旧对峙着。
舟潞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心跳究竟有多快。他现在所处的局势太过被动,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黎越泽是个极其危险的人,而舟潞早已习惯挑战危险。
“交易?”黎越泽轻笑,眼尾弯弯,又是舟潞最开始见到他那般温和无害的模样,语气却夹着淡淡讽意,“有必要么?”
话音未落,黎越泽突然欺身压上,舟潞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被迅速按倒在桌面上,腰侧麻筋被坚硬桌角撞得酸软,眼睛里一下子蓄起泪来。
舟潞咬紧牙关,不愿在这个人面前泄露一丝软弱。背后是硬邦邦的桌板,身前是黎越泽紧贴的身体,他像个饺子馅一样被夹在中间无处可逃。朦胧视角中,指挥官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这样的压迫感几乎让他陷入窒息。
桌子在两人推挤中微微倾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舟潞被半掀半拖着按在桌上,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黎越泽牢牢钳制住。下意识地,他试图踢开对方,可黎越泽似乎早有预料,迅速压住他抬起的大腿,一只手托住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掐住腰,将舟潞重新固定在桌面上。
挣扎之中,舟潞手里的粒子束枪猝然脱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地上打了个转才停下。
舟潞被黎越泽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弄得晕头转向,等到视线终于再次聚焦,黎越泽那张脸已经贴在眼前。灰蓝色的眸子深邃而危险,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将他彻底吞没。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未散去的火焰余烬的刺鼻气味。舟潞死死盯着黎越泽,与他现在的狼狈截然相反,对方依旧保持着上位者的高姿态,气定神闲向下俯视,连额发都未曾出现一丝凌乱。
指挥官戴着手套的指尖箍在喉间,稍一用力就能让舟潞无法呼吸,他像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奋力挺腰抬了两下,硬是没能让这桎梏松懈丝毫。
舟潞深吸一口气,他放松紧绷的身体,做出妥协的姿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是听话友好:“好吧,我投降,我跟你回去。”
黎越泽微微扬起眉毛,显然舟潞的服软在他这里并没有信用,手指依旧紧扣着舟潞的喉咙,眼神饶有兴趣回望。
“投降?”他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笑,“我以为你还会再坚持一会儿呢?”
“我、我错了。”舟潞在内心翻了个大白眼,面上却还是无害顺从的样子,抿了抿唇,声音也变得虚弱而可怜兮兮,“能不能松开一点……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戳了戳黎越泽抵在喉间的手指,嗓音恰到好处变得喑哑,很委屈地抬眼:“我保证不跑了,黎指挥官。”
青年白睫眨动,轻飘飘扑闪,倒真像是文献记载中才出现过的蝴蝶一般。眼里泛着泪花,瞳孔剔透得像是天然矿物,衬着颊边由于喉管压迫而出现的绯红,又可怜又可恨。
可恨到让人忍不住,想再更过分一点。
通讯器里的那个亲呢称谓再次回响在耳边,黎越泽手中一时失了力道,舟潞本来眼巴巴盼着他能看在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高抬贵手,没想到对方却十分秉公执法刚正不阿,卡在喉骨的手指又摁进去几分,逼得他不住咳嗽起来。
“指、指挥官,我真要……被你掐死了……”
舟潞虚弱开口,黎越泽才像是惊醒一般松开手,猛然灌入的新鲜空气让舟潞眼前一阵昏黑,缓了好一会儿才在黎越泽的帮助下坐起身来。
也许是自知理亏,黎越泽难得没有再说些什么,舟潞从长桌上蹦了下来,又立刻弯下腰钻到桌子下方,去找掉落的粒子束枪。
他身上这件衣服早就在刚才与异形的交战中被烧得破破烂烂,尤其是后腰这一块,被尖锐利爪削去一角,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象牙白一样的皮肤忽隐忽现。
黎越泽盯着舟潞,直到他顶着满脸新沾上的灰尘重新钻出来,手里捧着个宝贝一样捧起那支枪,口中念念有词:“还好还好,没坏。”
黎越泽瞄了一眼枪身,认出那是今年才流通进市场的X72粒子束枪。舟潞的家庭背景他是知道的,自然买不起这样的武器,恐怕……还是那个“宝宝”给他的。
他思及此,面色又冷淡下来,懒得再作出平时面对联邦那群人的周到完美,嘲弄地笑了声:“你倒是不怕我再偷袭了?”
舟潞“啊”了一声,眨眨眼:“您……您会做出偷袭这样有损身份的事情吗?”
“……不会。”
“我就说嘛,”见指挥官拿出扣押用的手环,舟潞自动自觉伸出手,乖巧得很,“……可惜我会。”
黎越泽碰到舟潞的瞬间,对方身上猛然掀起一阵火焰,形成炙热的屏障将他推开。即便有手套做阻挡,指尖还是传来了鲜明痛觉。
电光火石之间,白发青年已经挣开桎梏,直向墙边的玻璃窗冲去。
舟潞不敢去看黎越泽是什么表情,他脚下加快步伐,玻璃应声而碎的瞬间,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连带着整座酒吧的墙壁也开始晃动。
“有必要吗……”舟潞扒住摇摇欲坠的窗框,脚下已经破了个打洞,他暗自咋舌,心想这联邦军队为了抓他还真是下够血本。
他正要跳出去,随之而来更剧烈的震动。地面在他脚下开始塌陷,裂缝张牙舞爪蔓延,整片地板开始向下坍塌,舟潞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随着碎裂的地板一同坠入了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