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明写的杜审言倒是令人有些意外，毕竟和他本人完全不搭。

不过无人在意原因，因为钱小茹不知道杜审言，汪寻按着头为她解惑，赵乐天则暗戳戳嘲讽她是文盲。

这周两家大人都没空来接，李佳明和汪寻需要自己换乘公交车回家。

放假学生多，汪寻抗拒回家承受周春娥的怒火，一拖沓差点挤不进公交车，最后还是李佳明拽她一把强行塞进了车。

汪寻并未感激，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对付她妈的唠叨。她年纪渐长，脾气渐长，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半点不是，尤其是来自父母的否定。

她一边思考一边被奥特儿骚扰，眉头越皱越深。

换乘等车时李佳明好心问她怎么了，汪寻盯他半晌，没头没尾问一句“你家在市里买房了吗”，他有些意外，犹豫一下还是乖乖点头，然后只听到汪寻嘀咕“果然如此”就没了后话。

任谁遇到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题，李佳明偏偏不打算追问，两人相顾无言，到站后打了个招呼各回各家。

汪振勇和周春娥是附近厂里的工人，月休四天，工作日还经常加班。他们从不透露自己工资，汪寻从小到大都认为家里穷得叮当响，她体谅父母辛苦，从没主动要求过什么东西，毕业后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他们倒也不是舍不得在汪寻身上花钱，只是这钱必须得用在刀刃上。可以眼都不眨一下拿出一两万去补一学期的数理化，但拿不出一两百给她买个生日蛋糕。

如果不是他们太着急索要回报让她看清这是场投资的事实，她还天真地认为这就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父母是爱自己的，只是这份“爱”是他们结婚生子的附加品，永远排在他们自认为被社会赋予但汪寻认为是莫须有的人生任务之后。

在这样的原生家庭下，她渴望爱，又害怕被爱，矛盾又拧巴地过了十几年。

为了不重蹈覆辙，也为了不挨骂，汪寻准备先约法三章。如果期末考能进班级前二十，就答应她三个要求，其一过年压岁钱不上交，其二自由支配寒假时间，其三给彼此留点距离先敲门得到同意后再进。

协议一式两份，需要双方签字画押。

她自认为不过分，周春娥过目后却觉得第三条有些多余并且名次还要再往上提一提。

几次讨价还价，双方各有妥协。三个要求不变，但她要考进班级前十六名，另外本来说好的电脑也要等寒假再定下来。

就算这样，汪寻还是逃不过一顿骂。好在脸皮厚，周春娥看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自觉没趣，没说两句就走了。

次日李佳明先到达发车点，老远就看见汪寻老大爷似的前后拍手，走近些还能听见哼歌的声音，看上去心情不错，比起昨天愁眉苦脸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在市中心换乘时还主动向他搭话：“走，姐请你吃酸辣粉。”

如果他没有记错，汪寻比自己小半岁，不过他也懒得纠正。两人又在老位置嗦粉。

琴水市位于江南，居民多数不能吃辣。外地商家入乡随俗，减弱了酸辣粉的辣，独独剩酸在苦苦支撑本来风味。

汪寻揣上几大勺辣油倒进碗里，搅拌搅拌才开吃。这家店粉做得不行，辣子倒是挺有滋味，能让她放弃镇上便宜的竞品再次光顾。

李佳明见她面不改色地吸溜好几口，也跟着放勺辣子想压下浓烈的醋味。结果刚一入口就咳嗽起来，还呛出了眼泪，泪眼朦胧中心想自己竟然不知道她这么能吃辣。

汪寻了然，十分贴心地去收银台拿饮料。转念一想兜里没几个子，犹豫一瞬放回一瓶可乐，向老板要了两个塑料杯分着喝一瓶。

汽水的二氧化碳取悦了她，汪寻眯着眼享受这一口佳酿。对面的李佳明可不这么想，可乐并不能缓解嘴里的痛感。他默默买了袋牛奶，小口抿着喝，却不再动筷。

汪寻吃饱喝足才注意到李佳明都没怎么吃，作为请客的一方，她有些不好意思，当即表示可以请吃其他的，李佳明谢绝了她的好意，推着她远离了小吃街。

上学的日子总是被填得很满，休闲时间被挤压，汪寻叫苦不迭。但现在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必须得打起精神重新开始。这会她又有点庆幸还好系统没直接给她送到高三，不然肯定赶不上进度。

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他们省不愧是卷王省份，汪寻每天对着新知识焦头烂额，压根没空整理错题，当然她也懒得整就是了。

于是她去繁从简，像上班写日报一样写下每日的重难点和易错点。不得不说，日报在公司时是折磨人的玩意，但在校园里却能让她高效不少。

有次李佳明偶然瞄到，汪寻也不藏私，还和他分享了自制的思维导图。他当下没什么表示，第二天却也用起了同样的方法。

任谁都能看出汪寻这一个月来异常努力，坐她旁边的李佳明更不必说。他看向奋笔疾书的同桌，觉得她总算想清楚了，能重视学习总是好的。

钱小茹想找汪寻说话，回头就看到李佳明看向汪寻时似有若无翘起的嘴角，感觉有被恶心到，只好搓着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