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费心思。慢些,小心摔。”
夕阳西下,碎玉轩内来了一位贵客。
甄嬛扶着孕肚,为宜修斟茶,前世她们两人斗了一辈子,现在坐下来说话,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身子可还康健?你有孕在身,这种活还是交给下人来做。”
“能为皇后娘娘斟茶,乃是臣妾的福分。”甄嬛弯了弯嘴角,宜修今天是直接过来的,两人还是要装装样子。
宜修接过茶盏,给江福海使了个眼色,江福海出去忙着照看宫人们把赏赐搬到库房里。
一众下人都退下了,两人这才放下了端起的架子。甄嬛环顾四周,没发现问题,问道:“怎么此时过来了?可是有急事相告?”
“是也不是。”宜修饮了一口茶,“再过几个月你就该临盆了,过来是送点心意。怕你疑心,礼品没有贴身用的,都是可以变卖的真金白银呢。”
甄嬛哭笑不得。“娘娘大张旗鼓地来我宫中,之后若是我出了事,明眼人一看便知。”
宜修难得笑意到达了眼底。“以你如今的心机,我也害不了你。不过说起来,你要是生产后,妃位一定是稳的。他若是不升,我来给你封。”
“啊?”
“皇额娘站在我身后呢。”宜修笑意深沉,话却说得俏皮:“宫里很久没有孩子了,来个小孩在御花园跑着玩儿,大家都高兴。”
甄嬛这才明白方才宜修是在缓和气氛。她也笑了笑,把封妃的事情揭过,“娘娘如今心态大不同了?”
宜修但笑不语。“斗来斗去有何意义。那本手札上有篇寓言我觉得有趣,你不妨猜猜看,正适用于此情此景。”
她说的自然是那本只有她们三个能看到字的书。甄嬛自然明白,她也是细细研读了,里面内容可谓丰富,不仅是燕妮马克思的东西,还有一些其他的概念。
“零和博弈。”甄嬛说。
“本宫不愿意下棋,一方的得是另一方的失,无趣。本宫要掀了这盘棋。”宜修抚摸着护甲,表情是轻松的,言语是阴狠的。
“需要我做什么吗?”甄嬛眼珠一转,问道。
果然上道。宜修身子往前倾了倾,示意甄嬛附耳过来。
言毕,两人心照不宣地聊起旁的话题。“听说皇上今天翻的是安陵容的牌子?这妮子性格感觉比之前开朗些,没那么小心翼翼了。”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甄嬛附和道,“今生也没有那么多血雨腥风,六宫上下都松了口气。”
宜修看着茶盏内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茶叶有的沉入杯底,有的悬浮水面。“想来这里面有你的提点吧。”
“娘娘还记得,从前皇上怎么说陵容的吗?礼仪人也。”
莫说甄嬛,就是宜修听到这句话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实在不是句好话。“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前世陵容侍寝的床是最大的。”
宜修有时候不想会意那么快。她停顿了一下,方才启唇:“安陵容……是有傲骨的。她并非黄鹂,她有廉耻心。只是在凤凰堆里,孔雀也变成了山鸡。不上不下,只能支离破碎。”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心情有些复杂,现在跳出当时的情景来看,彼此的处境说不同却有相似。
宜修她就没有傲骨吗?或者说,只要是人,都有自尊的吧?只不过她的心早就死了,成为了老鬼带着人皮面具,而安陵容是新鬼。
大约是深宫里辛酸无奈都有共同的基调。
免我蹉跎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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