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止被噎的无言以对。
“皇上。”裴云庭硬撑着站起来,裴萝捏着他濡湿的衣袖,心揪成一个疙瘩。
“臣愿即日起脱下齐王之衔,自请离京去守南疆,以证清白,只求皇上能开恩放过路家夫妻,和……和我的夫人。”他说的很慢,却从容坚定。
裴萝已泪眼婆娑。
他转头望着她,眼眸微眯起,染上一抹浅淡笑意:“我的夫人,她一心一意只爱我,只愿与我白头偕老,从未有过二心,她不是妖女。”
闭上眼睛陷入昏迷,裴萝急忙伸手把裴云庭搂回怀里。
她道:“求皇上成全。”
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皇上跟太后硬杠起来,谁都不能认输,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所以他宁愿牺牲自己,她只能让他去,一如他每一次都会成全她的任性。
萧止看向周仪:“求母后成全。”
周仪冷哼了一声,丢给他几个字:“皇上看着办吧!”冷漠拂袖而去。
新年第一天的血色,终于暂时落下帷幕。
裴云庭和裴萝留在宫里治伤。
清心殿偏殿,裴萝之前住过的那间,今夜是两人的居所。
太医拿来金疮药,裴云庭浑身都是伤,裴萝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昏迷时被灌下的□□已经达到了致死量,若不是她常年试毒体质特殊,化解了一半,呕血又呕出了一半,此刻早已爆体而亡。
原来太后比她想的还要恨她,裴萝说不清自己的复杂心情。
她觉得委屈。
萧止黑着脸,一拳狠敲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裴云庭闭着眼,不怎么安稳地捏着裴萝的手,彼此都静默着。
能怎么办?那是太后。
萧止气愤地出去了,有人走进来,说是奉皇后的命令特地送来两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些吃食,裴萝心里的委屈忽然散了。
何必为不喜欢她的去浪费心情?应该用到最重要的人身上。
裴云庭脸色苍白地靠在床边,对上她担忧的眼瞳,手抬起放在她腮边:“恩……是有点疼。”
裴萝笑出来,握住他的手:“那我给你吹口仙气。”凑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很轻很轻,如蝴蝶的翅膀轻动。
“不够。”
“……”
她哭笑不得,拧他手掌心:“等你好起来,回家后我尽数补给你。”
手指被攥住,握在他手心,不知道是舍不得用力,还是没有了力气握紧。
“胆子怎么那么大?敢对自己下手。”裴云庭叹气,“怎么就什么都敢做呢?”
“唔……”
裴萝故意不语。毕竟她第一个杀的人可是他,紧接着第二个人就是她自己,比起这些,今晚的也不过尔尔。
“因为我不怕。”她说,“只要能换来真相,换来公平就值得。”而且裴萝总觉得,萧止不会让她死。
她看着他:“还有最重要的,我不想让你有事。”
裴云庭再也忍不住,把她圈进怀里,蹦出一个字:“笨。”
裴萝小心地不去蹭到他的伤口,有样学样回了他一句:“裴云庭,你也是个笨蛋。”
比她还笨。
很累很困,却都睡不着。裴萝一动不敢动,怕会碰到裴云庭的伤。
她的手被握进他手中:“年后,南疆我自己去,你不去。”
尾音落下,再无声音。
裴萝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在黑夜里死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蜷了蜷空空的手心,把她拉回身边:“去往南疆,一路危险重重,你留在京城,在皇上身边,有他在,没有人敢动你。”
“听话。”
“不听话,你觉得我会怕吗?”裴萝固执着,跟他耍脾气,“就不听,你不要我了,还要把我交给别人!”
“混蛋。”
裴云庭还想劝她,还未说,她趴回他身边,就着夜色啄了他一口:“我听你的就是。”
他的心一下子化了。
她说:“你想我留在京城,那我便留下,我好好地办差,把太后哄高兴。”
裴云庭心酸又欣慰,一声轻叹:“我怎么舍得?”
“不是你怕,是我怕。”
若不是实在不放心她,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剜心割舍?可太后那么怨恨她,只有把她明晃晃放在眼前,让所有人都看到,才不会有人再敢动她,她才能无虞。
去往南疆漫漫长路,他赌不起。比起在一块,她好好活着更重要。
来日方长,总有相见的时候。
“疼吗?”一根手指戳他心脏处。
“疼。”
“活该。”
好,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