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突兀,但是“赚大钱”三字戳中雪霁心窝,秀如远山的眉轻轻一挑,她眼中放光:“怎么赚?”
“石头津停满大海船,金陵邑海贸最赚钱。”萧翰之的眼中也在放光:“我想造船。”
此话出人意料,雪霁本以为皇长子要与人拼船海贸,没想到他竟然想造船。想了想,雪霁道:“造船需要很多钱吧?‘牡丹香’刚起步,我们大概凑不出造船的钱。”
“嗯。”萧翰之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我看海商的船又大又稳,比我们的船好,若能造出他们那样的大船,一定大赚特赚。”
“无妨。”雪霁拍拍黯淡了的皇长子,微笑道:“等‘牡丹香’的店铺开到新京,殿下就可以造船了,来日方长。”
一句“来日方长”振奋了精神,为钱所苦的萧翰之眼睛晶亮,连连点头:“来日方长。本殿总有一天造出大海船,凭本事赚大钱养你——本殿说过,让名厨专门为你创菜肴,以后咱们府上的菜肴有了名气,每月腾出一日招待外客,就叫‘金陵牡丹宴’,一次赚出府中两月开销……”
新京长乐宫中,萧氏皇族于元旦聚宴,长乐王萧颂看着两个小皇子有板有眼地向父皇请安,不由想起远在金陵的大皇侄——密报中,章台花魁“雪牡丹”依仗皇长子之势开起一间红妆铺,做得风生水起,甚得皇长子宠爱。
长乐王的视线投向陪侍在侧的女御南乔萝,温馨热闹的皇族聚宴,人人凑趣,唯南女御依然神情淡漠。
感受到被注视,南乔萝目光犀利地回望,对上萧颂微微一怔,脸上立刻挂上喜气洋洋的微笑,颔首致意后与身旁人谈笑。
萧颂双目微垂,心情复杂:反常既心虚,南乔萝没有将雪霁下落传讯给南乔木。
长乐王举杯转向金陵方向,饮一口不知什么滋味的酒,微微一叹:萧氏欠南家的委实太多,只好对不起翰之了。
北齐皇宫永宁殿内,亦在聚宴。
乔渊叛逃,齐恪重伤,济罗半岛又生事端,齐长宁忙得不可开交,虽扩充后宫,却尚未宠幸任何一人。
狡赖的济罗半岛与西戎结盟,以辽水为天堑,反复骚扰大齐边境,原定由齐恪率军征济罗半岛,然而齐恪伤势沉重近期不可率军,齐长宁所做战前运筹,从粮草到选兵皆以齐恪为核心,如今齐恪重伤尚未痊愈,短时间内能替代者唯有齐长宁自己。
年前定下御驾亲征,出征日就在新年过后,赶在上元节之前。
大齐天子披着黑狐皮裘,修长眉眼墨黑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如雕琢般俊美。后宫位份最高的魏夫人魏昭君,穿着缂丝黄缎面狐皮裘衣坐在齐长宁身旁,两人共同接受妃嫔们依次敬酒。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稳住局势、后宫充盈的帝王理应临幸嫔妃了。
世家出身的贵女诸姬接连敬上椒柏酒,又接连退下,从容者有之、紧绷者有之,有人隐藏情绪有人面露不甘,皆望着皇帝与魏夫人,等待结果。
轮到卢当令,她惴惴上前,敬上一杯柏叶酒,紧张得声音微颤:“陛下弥寿无疆,夫人长生无极。”
齐长宁和之前一样,只是点点头,并未饮她进献的柏叶酒,脑中将征伐济罗之略过了一遍又一遍,不放过任何细微可能。
魏昭君笑道:“卢美人殷勤,陛下与本宫心领了。”
卢当令松口气抬起脸,不想对上齐长宁的眼睛,他的眼如星如海光华幽深,卢当令的心突突跳动,愣怔一瞬,放下柏叶酒,双颊绯红地退下。
最后献酒的是罪臣之女杨槃,她比别人躬身更低,恭敬呈上椒酒:“幸食幸酒,陛下天无极如日光,夫人千秋万岁乐未央。”
齐长宁点点头,神思不在此处,依然投注于千里之外的济罗半岛。
魏昭君微笑,温声道:“杨美人心意可嘉,陛下与本宫皆甚感念。”
杨槃放下椒酒,躬身退下。
“各位婕妤、美人虽才入宫,却个个温顺守礼不争不抢。”魏昭君微笑着夸奖这些青春妍丽的女子,心中只盼她们中能有人分薄雪霁在齐长宁心中的分量:“你们青春年少,身体康健,正应为大齐诞下皇嗣,令大齐江山永固。”
此言一出,人人眼中瞬间放光,就连最矜持的女子都露出渴望神情。
魏昭君望向齐长宁,轻声道:“陛下?”
齐长宁看向诸女,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千娇百媚,各有各的美,对上他的视线,要么害羞低头要么大胆迎视,激动溢于言表。
齐恪伤势沉重,不知伤好后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康健,皇嗣事关国本,唯有尽快开枝散叶,扩增皇子数量,才能稳固皇统安定朝局。齐长宁垂下墨黑浓长的眼睫,抬手从眼前椒柏酒中择取一樽,抿了一口。
“郑婕妤,”魏昭君微笑,看向眼睛骤然明亮的郑宜人:“今夜便由你侍奉陛下,务须尽心,勿负圣恩。”
郑氏从龙有功,郑宜人封婕妤,是这批入宫贵女中品级最高者,理应最先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