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观景楼顶层忽然传来琼花阁行首的声音,笑道:“媚香楼行首刚得贵人提点,已同意遵守花魁令。”
咦?!众人齐齐转了方向,看向观景楼,只见琼花阁行首笑意盈盈,而她身旁的媚香楼行首脸色灰败,再无斗志。顶楼之下,那些打赏媚香楼女乐的豪客亦是面色铁青,个个僵直不敢动弹。
有眼尖之人看到他们身后似有刀兵反光,立时反应过来:是顶楼的神秘贵人出手了。
要花魁露面的故噪声消失,如今夜夜色般,不少宾客心中升起阴云。
“诸位赏面,琼花阁感激不尽,原应使花魁露面,不负诸位所望。”义孊眼波流转,笑道:“只是皇长子殿下已为‘雪牡丹’赎身,此时此刻起,章台花魁‘雪牡丹’已为良家,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必做什么,谁也不能迫她露面。”
啊?!今夜皇长子所为,一个赛一个离谱,按说给花魁赎身已算正常,但他才掷千金又预支金陵邑一年租税,竟还有余力给“雪牡丹”赎身!宾客皆震惊不已。
“啊?!”陶七姑比宾客还要震惊,自窗边拉回少女,一把关上格窗:“琼花阁把你卖了。”
“说好是去推老狐狸下水,怎么给我赎身了?”少女也是头疼:“这位长殿下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听义姊所言,媚香楼认输是因贵人提点,嗯,大约老狐狸被推下水了,皇长子还算言而有信。”
“‘傻牡丹’见过我,”今夜很多事与计划不同,陶七姑又兴奋又发愁:“婚书不顶用啦,你可怎么脱身?”
“是我想得太简单,和这些富贵权势人打交道,不能以常理度之。”少女只有发愁:“原来位于权势顶峰的人办事只需要一句话,想起来给我赎身眨眼功夫就赎了,一点周旋余地都没有。”
楼下一阵嘈杂,皇长子的脚步声又在楼梯响起。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陶七姑道:“婚书虽然用不上,但我们还可以演一对被纨绔拆散的苦命鸳鸯,看能不能打动皇长子的良心——我看他这人还行,有良心。”
“皇长子已经知道你是女的。”少女愁眉紧锁:“这样不行吧?”
“假凤虚凰,更震撼,让皇长子知难而退。”陶七姑跃跃欲试:“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就试试这个呗。”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陶七姑眼睛晶亮:“求求了,我早就想演话本子!”
待萧翰之兴冲冲步上小楼,便看到男装女乐与少女相拥而泣,一个情真真:“夫人,今夜一棒打散鸳鸯鸟,恩爱夫妻两离散。”一个意绵绵:“夫君,纵使不能同偕老,我心亦随君心在。”
看懂了,但是毫无震撼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作为打散鸳鸯的那根棒,萧翰之挥手道:“行了行了,别演了,本殿已经拿到你的卖身契。车就在楼下,走吧——整治媚香楼的事,车上说。”
听到要整治媚香楼,少女立刻松开陶七姑,颠颠儿地跟着萧翰之往楼下走,不断提问:“那位老狐狸同意出手了?你是怎么说服他的?赎身用了多少钱?我以后想办法还给你……老狐狸打算怎么做?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你想带我去哪?”
戏瘾正浓的陶七姑怀中一空,望着追在皇长子身后的少女,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唉,等等我!”
快到楼口时萧翰之脚步一顿,追在他身后的少女脚步收之不及,撞在他背上。
“哎呀。”少女轻呼一声,赶忙后撤。
萧翰之比她更快转身,双手搭在她肩上稳住她的身体,一脸严肃:“楼外全是等着看本殿美貌的人,你不能抢本殿的风头,出去时不许说话不许露脸,懂否?”
少女不及后撤,以至于两人离得极近,近距离面对萧翰之突然凑近的脸,生怕举动不慎产生不该有的接触,菱唇开启一丝缝隙:“懂。”
见她如此乖顺,言听计从,一脸严肃的皇长子忽而笑了,仿佛大仇得报:“嘿,从今往后,你就是本殿的人,本殿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懂否?”
少女眨眨眼:“……懂。”
萧翰之笑得更加快乐,转身走向楼外:“跟好我,上车!”
皇长子专用的华贵安车停在小楼口,金戈侍卫持戈拦住想要一睹“雪牡丹”真容的宾客。
白纱飘飘的皇长子殿下登上安车,众人瞪大眼睛盯着他身后,只见一芳华绝代的美人戴着白纱层叠至脚踝的幂蓠,聘婷婀娜,跟随皇长子踏入安车。
惊鸿一瞥,恍若神女。
人群中的青年不错眼珠地目送少女进入安车,挤出人群奔向空空如也的前厅:“阿邕,阿邕,我看到‘雪牡丹’……看到‘雪牡丹’的身影了,真真绝世芳华!”
屏息绘画的阿邕恰在此时收笔,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凝视新作,喃喃道:“真真绝世芳华……”转向青年道:“今夜我愿已足,现欲往北齐,画一画曾有‘粹质如冰玉,风逸绝群’之誉的大齐新帝,兄台可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