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是买的奇货,是请的祖宗。”六幺说完,细思骤然一惊:“她该不会是良家子,更或者出身世家吧?大萧刑律,掠良人买卖,双方同罪皆处磔刑,义孊,琼花阁万不能做这等出格事!”
“无妨。我买她时她身受重伤,是位云游僧人救她于大河,又带她来南朝。大萧世家女绝不会往大河方向去,就算她出身世家也是北齐的世家。”义孊面上显出复杂神色:“若有人能揭穿她的身世,只怕会身价倍增,贵人要踏破琼花阁的门槛,我就再也不用发愁了。”
“义孊好算计。”六幺忍不住道:“刚刚说去除粉饰,女闾不过寻欢之所。怎么,这么聪明博学的大家闺秀,会不知道买她的女闾是做什么营生的?”
“怎会不知道,但我答应过不逼她待客。我买下她、救治她,她说她一定报答我的恩情,数倍返还当初买她的金子,自赎自身。而且,我总觉得……”义孊看着六幺,轻轻道:“虽然这里有琼花阁的人看守,但是如果她想离开,一定有她的办法。”
义孊是琼花阁里最聪明的人,惯会装傻,极少这样郑重。
六幺好奇之极,迫不及待想要一睹芳容。
小小院落,一方天地银装素裹,玉碾乾坤,瑞雪覆在苍郁绿植上,犹如琼花盛开一般晶莹美丽。
六幺跟着义孊在精巧雅致的庭院转了两个弯,便见乱琼碎玉中,一道纤细身影拥裘而立,正在檐下观雪。
她轻挽鸦发素着面孔,肌肤晶莹如雪,琼鼻菱唇,极长眼睫下,幽艳的眼眸如同深山碧湖泛着潋滟的光。
清极艳极,绝世倾国。
六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她之前将期待拉满,以为见了真人不会怎样,此时却不敢惊扰出尘绝艳的少女。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一眼失魂。”义孊在旁微笑:“六幺,你现在信了我的话么?”
六幺尚未回答,少女已看向两人方向,见到义孊浅浅一笑:“义姊来了。”
“来看看你。”义孊笑着走过去,将手中描金山水的黑漆铜手炉塞到少女手中:“外面太冷,义妹,我们进屋说话。”
“这些天吃的药又换了副方子,”义孊拨拨炉中银炭,让火烧得更旺些:“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什么也没想起。”少女柔声回答,并无失落之色:“又让义姊破费了。”
“不算什么。”义孊摆摆手,指着六幺道:“她是六幺,琼花阁中管着账簿。按琼花阁规矩,入阁者皆为姊妹,你以后也叫六幺义姊就好。”
“见过六幺义姊。”少女温文尔雅道:“我不记得自己名字,义孊义姊叫我义妹,六幺义姊也叫我义妹吧。”
“义,义妹。”六幺红了脸,有些结巴:“我最擅长六幺舞,故而叫了六幺,阁中还有霓裳、翘袖、鹊华、燕乐四位姊妹,亦以舞为名……”
“这些我已同义妹说过了,没要紧的。”义孊笑道:“倒是应当说说媚香楼,让义妹参详……”
少女静静倾听义孊、六幺两人讲述琼花阁困境,六幺又讲一遍还是情绪激动:“那戎商着实可恶,若不是他散播流言,琼花阁的常客也不至全都跑去媚香楼!”
“此事蹊跷,起码有三点不合常理之处。”少女听完,伸出三根纤长白皙的手指,道:“其一,戎商初来乍到在新京并无根基,却敢肆无忌惮散播顶级女闾的流言;其二,琼花阁常客非富即贵,被流言诋毁,不恼、不报复那戎商,也不帮琼花阁,反而再也不来;其三,贵人全都跑去媚香楼,别的女闾竟然没分走一个。”
“流言一出,我便联络常客,没想到那些贵人全都避而不见,竟像约好的一般。”义孊叹道:“我那时便知此事绝不简单,只是不能动摇人心,憋了这么久,总算能有义妹分忧。”
六幺听得瞠目结舌:“那怎么办?见不到贵人便问不出缘由,要怎么解决此事?”
“不要面皮了。”义孊下了决心:“让姊妹们去堵贵人的家门,让他们避无可避!”
“万不可如此。”少女轻轻摇头:“琼花阁以雅闻名,丢了面皮就是丢了立足根基。再说闹起来彻底得罪了贵人,以后营生难做。”
义孊没了办法:“那该怎么办?”
“女闾争客,便在女闾间解决。”少女平静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去探探媚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