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以往无论是否凶险,玉苏阿总是被特殊对待,像齐盛安这样的普通质询反而令她不快,玉苏阿扭过头不想同齐盛安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问雪霁。”
齐盛安不由想起在摇曳的火光中特意跑回来的美丽少女,她跑向自己,黑色兜帽下的脸庞格外洁白,鼻尖被寒风冻成粉红色,真心劝他:“这些禁军远远不够,得找更多军士守卫皇宫各处。”“你父皇……身体并没有看上去的好。”那时自己回应:“宫中若生变,央珍必在其中,我会守好父皇寝殿和掖庭狱。”
然而宫变发生的太过突然,即便有劝告在先,依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齐盛安愣怔着,殿中人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在谋划对策,谁也不敢出声打扰,正殿内寂静得呼吸可闻。
直到殿外开始纷乱,央珍的大笑声传入殿中:“齐盛安,你看看谁来了?”
一名魏氏精锐看向外面,回禀道:“殿下,是魏夫人。”
母亲?母亲应当被舅父接走,为什么会在宫中?齐盛安大惊,撇下玉苏阿几步走到殿门,从缝隙中向外看去:魏无垢被新来的一队甲士押着,押解至央珍身畔。
“齐盛安,我的人已经包围此处。”魏无垢在手,央珍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有些焦虑:“我用魏夫人交换玉苏阿,你换不换?”
央珍大占优势却愿意交换人质,玉苏阿身上必有惊天秘密,秘密的价值远胜魏夫人在央珍心中的价值。
然而事关母亲安危,齐盛安毫无犹豫:“换!”
殿门打开,不见人影只有齐盛安的声音传出:“向后退百步,同时放魏夫人和大居次。”
央珍和宫卫皆往后退,魏无垢和玉苏阿同时向前迈步。
与魏无垢错身的瞬间,玉苏阿忽然低声道:“魏夫人,我看到你弑君了。”玉苏阿飞速提出要求:“只要魏夫人助我,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魏无垢脚步一顿,轻声道:“大居次想我相助什么呢?”
两人莫名的停顿被所有人看在眼中,央珍立刻焦躁起来:“玉苏阿,快些过来!”
玉苏阿往前快走两步,待所有人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时再次停下脚步,提高声音道:“我奉央珍夫人之命,来此寻找遗诏!”
众人都是一愣,唯央珍一惊复一喜:看样子玉苏阿找到了遗诏,她当众说出,定然是遗诏内容最有利于耆善——还有比齐兴治继位更有利于耆善的吗?
央珍喜动颜色之余飞速计算当下实力对比,己方胜过齐盛安魏无垢,只要那些宫卫世家子不倒向魏氏,己方必然能掌控全局!
“央珍姑奶奶,”寒风中,玉苏阿清脆的声音带有明显颤抖:“我说的对不对?”
“对。”世家虽以魏氏为首却非铁板一块,比如幕后家主早在暗中联结世家……央珍已有计较,扬声道:“三位美人因得知遗诏的秘密才被魏氏杀害……”
“我找到了陛下遗诏!”玉苏阿打断央珍的话,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此乃陛下遗诏!”寒风中,明黄的丝绸猎猎招展,耆善大居次眼中闪动热烈的光,与之前掉泪的少女判若两人:“遗诏要齐长宁继承大位!”
谁也没想到耆善大居次竟会拿出这样一份遗诏——现场有央珍,有齐盛安魏无垢,唯独没有齐长宁,如此内容的遗诏谁会认呢?
玉苏阿竟会背叛耆善的利益,央珍声色俱厉:“玉苏阿,你个蠢货,比歌玛还要愚蠢!”
“陛下如今生死不明,只有遵从遗诏才能平息宫变。”魏无垢适时开口,似乎站在玉苏阿一边:“不认遗诏,是想趁乱谋逆吗?”魏氏掌控齐都,期门军远胜宫变甲士,齐兴治不过仗着突然发动,时间一长魏氏定能攻破皇宫,到时区区遗诏算得什么!
“魏氏叛贼休得胡言惑众!”央珍怎会不明白此中关窍,立刻喝道:“玉苏阿私通齐长宁,她在矫诏!”
“央珍夫人所言极是!”宫卫中立时有人道:“我族中人多任职太常寺,大居次手中的明黄丝绸是圣旨,却非遗诏形制!”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世家子弟对圣旨并不陌生,一经提醒立刻看出不对,纷纷诘问玉苏阿:“圣旨与遗诏形制不同,大居次所谓遗诏是从哪里得来的?”“大居次私通三殿下有迹可循,莫非矫诏是受三殿下指使?”“齐长宁矫诏,其罪当诛!”
寒冷冬夜,玉苏阿的鼻尖渗出汗珠,她在探狱时得知齐桓将遗诏藏在旧殿,立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伪造一份遗诏,如果真的遗诏不是齐长宁继承大统,她就毁掉真遗诏,用假遗诏代替!
这是一件可以超越魏昭君、最能帮助军主的大事,必须,也只能由她独立完成!
玉苏阿毫无犹豫,甩开雪霁,用上次伪造大单于诏书剩下的东□□自弄了许久,终于做出像样的假遗诏,这才前往旧殿,不想与雪霁碰个正着,一起看到魏无垢弑君。
费尽辛苦,却没想到遗诏与平时圣旨形制不同,现在反被人拿住把柄,直指齐长宁矫诏企图篡位。
“不是的,军主没有指使我,我,我不算矫诏,陛下本就属意军主!”玉苏阿本应理直气壮,却在讨伐齐长宁的呼声中心慌意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越发显得辩解苍白无力。
“我问过陛下,陛下眨了眼睛的……”玉苏阿哽咽着,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徒劳辩解:“军主真的是储君,陛下临死前……”
“大居次,多说无益。”魏无垢凑近拉住玉苏阿,温声道:“我们先进殿暂避,相邦早晚入宫靖难,那时候自然认你手中的遗诏。”那时候,自然要将目睹弑君的你灭口。
夜风呼啸,在一声比一声高的讨伐声浪中,只有魏无垢的声音甜美温润,玉苏阿情不自禁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