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沫目身子一僵不肯离去,犹犹豫豫道:“我,我,禀殿下,今日殿中没有茶汤。”
齐盛安眉头一掀,看向卓沫目的目光充满探究。
“也没有其他饮品。”赶在齐盛安开口前,卓沫目飞快道:“大居次体恤下人,令所有人休沐一天,今日只有我和雪霁服侍大居次,照顾不周处还望安王殿下恕罪。”
齐盛安收回目光,掸掸深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哦”了一声。
日头从中天滑向西方,直至日影西斜,大殿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穿着整齐头发干爽的玉苏阿跳出来,向夕阳高伸手臂欢呼:“呀呼,终于好了!”
“大居次终于沐浴好了。”齐盛安出现在玉苏阿身后,打断她的欢呼:“可否给口水喝?”
玉苏阿被突然出现的齐盛安吓了一跳,立刻瞪向正向她挤眉弄眼的卓沫目:“安王殿下来了,你怎么不通禀?”
“她喊得那么大声,大居次没听见?”齐盛安绕过两人,迫不及待向殿内走去:“雪霁,你在干什么?”
随着一阵叮铃咣铛的收拾响动,雪霁略显慌乱的声音响起:“啊?啊,你来啦?”
干净清爽的室内,斜阳照着飞尘,身穿一袭朴素白衣的少女笼罩在温柔的金红光芒中,宛如女神临世。
齐盛安脚步一顿,他一直知道雪霁是美的,但雪霁的美总是笼统地躲在友情之后,直到这一瞬,无容置疑的美丽扑面而来,强烈的冲击感让齐盛安有些头晕目眩,感知具体且清晰。
乌亮长发挽作垂髻披于身后,额前散落几缕凌乱发丝,和极长的眼睫一起,在精致轮廓上投下阴影,幽艳眼眸有浮光跃金,菱唇微张,让人充满甜蜜的遐想。
她结结巴巴:“我,我,干,干什么?”慌乱地挡在桌前,阻挡齐盛安的视线:“没什么,随便……化妆,对,给大居次化妆来着!”
齐盛安深吸气压下心中一瞬间的慌乱,绕过雪霁去看桌面:“化妆?桌上这些东西都是化妆用的?”
他往左,雪霁向左挪动;他往右,雪霁向右挪动,不肯让路让他仔细察看。
齐盛安扭头看向玉苏阿,玉苏阿冲他瞪眼睛:“女孩子化妆有什么好看,你又不懂。卓沫目,快去收拾,别让安王殿下沾上脂粉气。”
卓沫目应了一声,飞快跑到桌前,将其上物件一股脑扫入大袋中,紧紧扎好袋口跑回玉苏阿身边,做出一副宁死不给看的坚毅表情。
齐盛安回头,抓住雪霁手腕用手指蹭一下她的指尖,举到眼前仔细看上面有些黏腻的痕迹:“我虽不懂脂粉却不瞎,大居次嘴上涂的是红色,你手上的紫泥是怎么回事?”
智蛇的眼睛一向锐利,雪霁招架不住:“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问大居次吧。”匆忙逃出殿外。
“我,我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齐盛安的逼视下,玉苏阿将锅重新甩给雪霁:“是她指尖上有东西,你问她去。”
齐盛安跑出殿外轻松追上雪霁,拉住她的胳膊:“别想逃,把话说清楚!”
无法可想,雪霁只得实话实说。
齐盛安听完,秀美的眼睛陡然瞪大:“你们假造印玺紫泥和西戎大单于的诏书?!”
雪霁急忙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个噤声姿势:“嘘。近畿别院隔绝内外,军主孤身无援,若生意外悔之晚矣,我们这才冒险造假。”
雪霁没有明说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齐盛安却知她在担心什么——父皇本就不喜三兄,秋狝后更少出现在人前,无人知道父皇近况,此时若有人进谗言而父皇信了……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若败露当诛九族。”齐盛安语气严肃,眼中流露担忧:“玉苏阿不会有事,你和那个婢女一定会被当作替罪羊,太过危险。”
“可军主的处境也很危险。”雪霁看向齐盛安:“你放心,我们并未鲁莽行事,诏书上只写大单于将至齐都,并未写明日期,中间若有变故大单于自然暂缓行程。还有大居次从中周旋——有些事就算有危险也得做。”
这就是飞鹰,明知有危险也会为了别人勇往直前。
齐盛安消瘦的脸上露出许久未见的畅意笑容,眼神明亮,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有勇有谋有大居次还不够,还缺个能在齐都和宫中周旋的人,我勉强够格,算我一个。”
服用了仙丹,齐桓与三位美人毫无节制地嬉戏作乐,再未犯过头风,仿佛回到健壮的青年时期,有用不完的精力从不觉疲惫。
齐桓沉醉于此,接连数日不出,直到曹常侍送来耆善大单于的书札。
“大单于将来齐都,指明要见龙子转世的宁王?”齐桓面前摆放着一尺二寸的木牍诏书,比起大齐出使西戎的诏书更长更宽,更在开头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西戎大单于,敬问大齐皇帝无恙”。
“木泰还是这么傲慢。”齐桓的手指点在诏书上紫色的“西戎单于玺”印记上,“想来就来,想见谁就一定要见谁。”
紫色尊贵,紫泥难制,单于玺一贯以紫泥封书,彰显尊贵霸道。
“朕本想再囚宁王一段时间,杀杀他的性子。”齐桓一推木牍:“既然大单于要见他,就让他早些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