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秉钰低声冷嗤。
李易安坐立不安,怀疑是否说错了话,他看一眼许秉钰,发现他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阴暗,当他震惊之余,许秉钰含着微笑褪去阴鸷,平淡温和的眼眸看过来。
“公主也把你当逗趣儿?”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许秉钰,淡然的问。
李易安回想一下,摇头...点头,他有个直觉告诉自己,这种问题最好不要回答,他怕拍脑袋,尴尬的笑:“以公主的性子,逗趣儿不太可能,也许把我当成朋友?”
那个当朋友的,会抚摸脑袋,像摸爱犬的举止。
许秉钰看出他的紧张,不再为难,便不再去纠结武悦笙的心,他站起来,双手靠背:“明日,能正式和她见面。”
李易安发现不得了的东西,他猛然看向许秉钰,难不成,许兄和公主纠缠许些时日,纠缠出情愫来了.....不对不对,无论如何,他也不愿相信许兄会喜欢公主。
一来,公主对许兄强取豪夺,二来,许兄为人清正,不屑与女眷苟合,不是会陷入情爱的性子,三来,公主和许兄的身份.....想到这,李易安都替许秉钰抹汗,本就水火不容,一旦真相大白,怕是要天翻地覆。
何况,许兄隐瞒了身份,而公主殿下......
李易安实在不敢想下去,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初冬,宫内送来许多衣服首饰,样样按照武悦笙的喜好来,以及过冬需要的石炭,崭新棉被,鞋袜,小手炉等。武悦笙看着一箱箱搬进来的东西,她让月红拿些送去清月寝室。
没了这些玩意,那小东西,冬季怕是熬不过去。
月红命人送过去,武悦笙换上浅红罗裙,抹上胭脂,衬得气色没那么惨白,显得更为灵动美丽。她看一眼铜镜,半天没有挪身,无声思索。
月红走到她身后,替她挽起青丝,戴上发饰,夸赞道:“我家公主美丽动人,是安都城当之无愧的的美人~”
武悦笙收回思绪,通过铜镜看向月红,托起消瘦的下巴,勾起唇角:“我的月红是越来越会夸奖人了~”
月红给武悦笙挽好发饰,笑眯眯的说:“那是因为我家公主,越来越好看~”
好看在权利面前,不过是皮囊。没有脑子的美人,终是不得好死。
武悦笙看着铜镜,眼神溢出阴鸷,她不做没有脑子的美人,要的是,死,也要死有其所。
月红搀扶武悦笙上轿车,掀起的珠帘落下,武悦笙回头看向车外,月红问她在看什么,她摇头,在车厢关上门那一刻,她坐稳身体,面无表情。
天家带太子祭拜天地,认祖归宗,场地威严肃静,待礼成,所有人跪拜在地,为之贺礼。等待开宴,便到了晚上,武悦笙在月红的搀扶下,坐到前面,看着桌几上的饮食,难得没有药味。
今日是太子回归之日,天家忌讳,不得杀生,不得见血,连药材也要禁止。
月红发现,不少人朝公主这边看来,眼里不屑,鄙夷,以及可怜,她有意挡去这些对公主不怀好意的目光,可她的身姿太小太窄,不能替公主挡去,她的心,很难受。
她的公主很聪明,很快发现这一点,公主对她摇摇头,告诉她,没事的,她完全不在意,可是身为公主最亲信的侍女,她在意啊!
武悦笙伸手,拉住月红的手,她喝了点果酒,手还算温热,当她握住月红冰凉的手时,把手里的暖手炉递给月红。这一幕给其他人看见,引起不小的嘲讽,说她短命侍女遭殃,怕是良心作祟,才对侍女这般好,说她平日不似温善的主,这是做戏给谁看。
这些话,她听过不少,武悦笙早已免疫,暗暗把这些人的嘴脸记住,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让他们闭嘴。
她面上平静,月红稳不住,气愤得不行,她抓住月红的手,这才让愤愤不平的月红冷静下来,若是在此时和他们计较,怕是会让天家降罪。
况且,这点小风评比起武悦笙心中的恨,算得了什么。
“恭迎圣上,恭迎太子,圣上万岁,太子千岁。”
彼时,宴会突然肃静,纷纷起身行礼,武悦笙行礼敷衍,随意坐回座位,抬眼看向接受众人跪拜的太子,太子站在天家身侧,一身玄锦袍服,金冠束发,他轮廓分明,容貌俊美冷淡,黑眸随意一暼,高高在上充斥皇家的威压。
熟悉面容出现在她面前,武悦笙先是怔愣,片刻后,她逐渐平静,漠然看着台上的许秉钰,眉眼间溢出的厌恶渐渐蔓延,冰凉指尖攥紧。
许秉钰看见她了,黑眸不可察觉地颤动,在武悦笙脸上流转,看见她眼里的厌恶,发现他的目光后,嫌弃地别过脸,那模样,避讳不及,何止是厌恶,甚至是憎恶。
他抿直唇,平静地移开眼,看见武悦笙就像看见陌生人,让旁人发现不了端倪。
武悦笙喝完一杯果酒还想喝,月红制止她不要命的行为,告诉她不要喝了,武悦笙没有再喝,而是自嘲地勾起唇角:“你说,我这步走得狼不狼狈?”
月红先是一愣,瞬间明白武悦笙的意思,她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公主。
“公主,不狼狈,这是谁也意料不及的东西。”
是啊,谁也意料不及的事务,谈何狼狈?
武悦笙只怪自己眼拙,怪自己没能早点发现他的身份,宴会进行一半,她自称身体不适,早早离场,等她坐上车厢,弯月悬挂,乌云密布,渐渐遮去独揽一身的月亮,她放下车帘,收紧指尖。
月红不安地看着武悦笙,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许秉钰怎么会是太子,他不是今年案首许会元吗?怎么会是太子.....她看着落下眼泪的公主,心都要碎了。
“公主.....”月红声音哽咽。
武悦笙抬手,无所谓状地抹掉眼泪,睁开微红的眼睛:“是太子如何,找错人又如何,只要我想,没有不可能。”
月红心下一颤,欣慰同时感到心疼,她张张嘴,最后应和她的话:“只要公主想,公主大可下令,月红在所不辞。”
武悦笙看向月红坚定的眼神,微微一笑,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没有言语。忽然,车轮停顿,前面有马车堵去道路,武悦笙身体受不住突然的颠簸,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月红心疼:“公主!”
武悦笙制止她,起身掀开车帘,去看哪个胆子肥的玩意敢堵她的路,道路上一片昏暗,对面身袍素衣的男人拿着灯笼,往她这边观望,本就心生不悦,还被如此狂徒注视,武悦笙皱起眉心。
“胆敢挡本宫的路,找死吗?”
对方没有说话,安静看着武悦笙张牙舞爪,手里的灯笼随风轻晃,一晃一撇伴随男人的衣裙轻轻拍打,夜晚的清风,刺骨的冷,武悦笙微眯眼眸,真切看见男人的容貌,俊美的轮廓让人看了牙痒痒。
武悦笙抚摸暖炉,在寒冷的夜晚不至于太冷,她对视那许多天没见面的许秉钰,冷笑:“是你啊,太子殿下。”最后四个字,她咬字很重,恨不得把许秉钰碎尸万段。
许秉钰黑眸注视她,在昏暗的黑夜里流转她的容颜,像潜伏许久的野兽,一点点啃食她,直到吞入腹中的侵占感。
武悦笙对上他的注视,神色阴鸷,安静得空气蔓延压抑,谁也不让谁。终于,许秉钰动了,他提着灯笼走下马车,他乘坐地马车简陋不大,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私自离开皇宫,不怕被天家发现,还是说,他觉得自己是太子,便可以为所欲为?
换作之前,武悦笙绝对会有瞬间,认为他愚蠢,为了出宫,不惜得罪天家,招来失去太子之位的后果,可现在,她却觉得,此男人城府极深,心机重,也许天家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她赤是。
许秉钰走到她面前,提着灯笼抬眸,暖黄光度映在他身上,他抬步上轿,目不转睛注视武悦笙,站在她面前,黑眸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