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连澈那低沉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扯回了现实,“你若决定要争这个太子之位,届时无法避免手足相残,自己的性命也朝不保夕,你真的想如此吗?”
萧奕珩有些茫然,不过不是因为这番话,而是说这话的人是他。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萧奕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依赖着这位国师大人,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要处处维护自己,但事实就是如果没有他,萧奕珩也活不到今天。
所以萧奕珩能够在他面前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些伪装和面具都不复存在,他甚至以为连澈会尽全力辅佐他登上皇位,但方才那番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浇下来。
萧奕珩想错了。
连澈似乎并不希望他卷入储君之争。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
事已至此,萧奕珩便只好硬着头皮道:“夕泽,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常言道最无情莫过于帝王家,道理我都明白,也深有体会,但今日我若不为自己谋划,他日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并非我不争就能置身事外。”
“殿下……”连澈本想告诉他其实除了留下来卷入纷争,还可以彻底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他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断。
萧奕珩蹙着眉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直勾勾地盯着他道:“夕泽,你今夜是怎么了?左一个‘殿下’右一个‘殿下’的,才几个月不见,你我就这么生疏了?我是皇子,即便心里想着那个位置也无可厚非。或许是我们的经历和心境不一样,所以无法共情,也或许是今夜我来的时机不对,我先走了,日后再来找你。”
说完这些话萧奕珩起身就想走,此时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较之平时一贯的平稳,多了几分慌乱:“阿珩,我并非那个意思——”
萧奕珩脚步略顿,忽然转过身来,嗔怒中带着几分委屈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夕泽,或许在你心里,从来都不觉得我受的那些苦算什么,只觉得我太有野心。”
这番话听得连澈皱起了眉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宫中受了多少苦?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似这般爱他怜他,视他如命。
连澈正欲为自己辩解,忽而察觉到身后似乎有异样,不由地分了神,待他再回过头的时候,那个玄衣少年早已掠过屋顶不知去向了。
连澈是天地灵气孕育出的生灵,几千年漫长的岁月中一贯清冷如水,不管何时都四平八稳,鲜少像此刻这般着恼,他长袖一挥,身后的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显现出一抹修长的人影,连澈冷冷道:“你不是走了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九重天的司命星君。
司命身穿一袭暗金色的神官服,手中摇着一柄折扇,踏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说道:“我本来是走了,但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模样。”
连澈无甚情绪道:“那你看清了么?”
司命星君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那孩子虽仍有几分稚气,但模样与长临神似。”
连澈的眼风凉幽幽地扫过来,司命便即刻噤了声。
今夜国师府属实有些热闹,前有司命星君下凡来找连澈下棋,后有萧奕珩半夜翻墙而入,于是司命便决定改日再来,丢下局势尚未明朗的棋局便离开了。
谁知半路上忽然兴起想看看那个少年长什么模样,又折回来,这一回来便刚好撞上两人拌嘴,他还阴差阳错地打断了连澈想说的话。
但司命星君性子傲,贯不会跟谁服软,何况平素都是旁人有求于他。
连澈也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叹了口气,淡然处之:“那你看过了为何还不走?”
司命瞅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连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凡人的命途皆有定数,这些年你在宫中已干涉太多,不知会将萧奕珩的命星引向何处,如今他又要去瀛洲,届时定会与你重逢,我不知这一环是否意味着他的命数已经因为你而发生了改变。”
连澈淡声道:“那又如何?”
司命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孺子不可教也。
“我跟你说过,天地万物皆有法则,凡人的命数不可随意更改,否则会带来很多麻烦,萧奕珩便罢了,横竖你也不会听我的,但你切记千万不可救他父皇。”
连澈闻言略显疑惑道:“为何?”
“因为……”司命欲言又止,内心挣扎了良久才道,“我本不该泄露天机,但防止你一错再错便说了,那陈国国主阳寿已尽,你若强行用灵力为他续命,便是逆天而行,冥界那边也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