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元宵跌跌撞撞地奔过去,银铃儿般的嗓音打破了琼华泽日复一日的沉寂。
连澈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淡然,并无惊讶之情。
元宵拜倒在他跟前,抬起头时笑容灿烂:“主人,我终于化形了!”
连澈见她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手一挥便施法给她换了个装束,长发被珠花挽起,梳了个清爽的发髻,一袭淡粉色的纱裙尽显少女体态的轻盈,元宵看着这身衣裳,露出了欢颜:“多谢主人!”
“起来吧。”
于是元宵站起身来,在他面前笑得娇憨,相反连澈的神色尤其淡然,眼底像漫过一层寒霜,他放下手中棋子,轻缓道:“元宵,这段时间你就守在倾云宫,虽然按理说不会有人来,但以防万一,若是有什么变数你就传音给我。”
“主人,你是要去找长临神君么?”
不谙世事的元宵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丝毫不拐弯抹角,而连澈顿了顿,淡声回应道:“不是。”
“那……”
“我要先去一趟北溟,看看那只蛇妖的封印如何了。”
“原来是这样,那主人你可千万要小心。”
“无妨,那蛇妖应该仍重伤未愈,构不成威胁。”
沉默了片刻,元宵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主人,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名字?”
“怎么?”连澈闻言眼里有了些许波澜。
“我觉得‘元宵’这个名字不好听。”元宵嘟囔道。
连澈不为所动,轻飘飘道:“好听与否都且用着,我暂时想不出来其他名字。”
元宵:“……”
于是元宵的愿望便落了空,她知道这个名字是长临取的,当时连澈还万般嫌弃,如今却不肯给她重新取一个,刚化形的元宵只觉得人的心思太难揣测。
连澈孤身一人来到了北溟,见那封印果真松动了不少,但好在没有完全消失,以蛇妖目前的妖力想要冲破封印几乎不可能。
为保蛇妖不再出来为祸人间,连澈决定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加固一次封印。
接着他便去往凡间寻找长临的转世。
正如天帝所说,人海茫茫,能否找到长临就要看他二人的缘分。
连澈本不相信三生石上他们缘分浅薄,但他踏遍了天涯海角,看尽了日出月落,寻过世间每一个角落,光阴似箭,整整一千年过去,每次找到他的时候都晚了一步,要么他已到迟暮之年,要么是躺在棺椁之中,相逢便是诀别。
连澈撑着生灵伞站在奈何桥下目睹他饮下忘川水,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进入轮回道,而后便又是数十年漫长的寻找与等待。
一千年的光景,他见过数不清的山川风物,世态炎凉,也品尝过这世间最烈的酒。
元武六年,大羲朝发生宫廷政变,天下陷入了战乱与纷争,强大的部落与诸侯国先后自立为王,通过兼并扩张自己的势力,九州的版图被割据得四分五裂,先后涌现了齐国、魏国、燕国等强大的政权。
然而谁也没想到,又经过了十二年的战乱,原本只是淮水之畔的小部落竟先后灭了燕国和魏国,占据西北和秦岭以南的领土,蜕变成了如今雄霸一方的诸侯国,定国号为——陈。
如此一来,齐、陈两国便迎来鼎峙春秋的局面,经年战火不断。
随着一道惊雷落下,夜幕似乎破了个窟窿,倾盆大雨降临在王城,庄严肃穆的紫宸宫在雨夜似一头沉睡的雄狮。
入秋后,因冷宫内不曾生炭火,到了夜里便阴冷非常,尤其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更是冷得彻骨。
漆黑的夜空中扯出一道闪电,将一袭月白衣袍映衬得有些虚幻。
连澈踏着不徐不疾的步子靠近床榻,被一根白色发带挽起的墨发如流瀑般倾泄至腰际,左手臂弯里搭着一支两尺长的白玉箫。
当他看着那个躺在榻上陷入昏迷的孩子时,隐在暗处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