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教学楼位于校园偏西的地方,离上次梁仲曦带他去的咖啡店那带不远。教学楼共六层,三四层都是实验室。
今天本来说要先跟量子物理系研究生的辅导员和导师先见个面的,结果俩人都到外地公干了,下周才回来。
陈彦琛的暂时办公室原本是博士生的工作室,在三楼楼梯旁边,这个办公室不大,有两套桌椅,凯琳跟他同一个办公室,就跟之前在纽约时候一样。
书桌上电脑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连咖啡杯都已经洗好放在桌上。
凯琳刚坐下就等不着地打开了自己刚从食堂打回来的皮蛋瘦肉粥,摸着粥还呆着余温,喜滋滋的。
陈彦琛打开平板,接着上次没看完的《冯诺依曼熵与海森堡矩阵关系》继续,结果从作者再往下顺了两行字,就看不下去要去冲咖啡了。
太早了,脑子还没醒过来。
这个所谓的学术交流机会,其实也是凯琳自己争取回来的。凯琳是市理工大物理系的本科毕业生,研究生去了纽约,一直跟着陈彦琛所在的研究小组工作,后来她研究生毕业了,就干脆留了下来给陈彦琛当助手。
市理工大的物理系一直都希望能够跟海外的高校有更多的合作交流项目。当时陈彦琛和凯琳还有两个学生在纽约跟着金斯利教授做的关于“量子信息论纠缠熵的观测与信息交流应用”的课题,而市理工大量子物理的B14研究小组也刚好是在做着关于纠缠熵的研究,所以当陈彦琛提起自己决定要回国一趟的时候,凯琳就问他有没有想法参加这个项目。
陈彦琛当时犹豫了很久,学术上的问题这位陈教授总是可以高效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解决方案,但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他的脑子都好像没有安装好合适程序去运行一样。
学校里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The cutest nerd as Professor Chen.
陈彦琛对数字的高度敏感占据了他整个脑子,以至于他的表达能力极为欠缺——无论是哪一种语言。被迫做了副教授这么久,要不是因为他这张脸,期末学生对教职工评等他大概能拿负分。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表达沟通能力有问题,所以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小组活动,也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共事。因为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跟自己的研究团队这么默契,全靠多年来差点被人砍的磨合。
这事上按着凯琳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得让自己跟陌生人一起做研究交流,闻知极危,所以他斟酌又斟酌,磨蹭又磨蹭了老半天都还是没能给出一个是或否的答复,凯琳小可爱头皮都要挠破了,后来还是金斯利教授鼓励他,他才支支吾吾答应的。
金斯利教授那时说,知识是无边的,一个人的想法就算再聪明,但人的能力也是有限,去做交流,在你将知识传授出去的时候,其实你也在同时学习和吸收新的知识。
金斯利教授还说:“而且你也不可能永远只跟着我们做研究,交流沟通也是研究很重要的一部分,你确实真该多跟别人交流交流了。”
陈彦琛从上周开始就在看凯琳发来的资料,越看越头痛,知识理论倒还能看出来是那些个东西,就是那些专有名词换了种语言文字,就好像在跟自己闹冷战一样。
还得一个个词去翻译,跟哄人似的,实在头疼。
到了近中午的时候,门外忽然敲门,开门后才见是两个男生杵在门外,一位笑得跟向日葵似的,另一位戴眼镜的斯文腼腆。
凯琳介绍道:"带眼镜的这位叫伍海,另外这位叫许乐一。"
许乐一不负他名字所托,快乐排第一,一看就是位活泼开朗的大男孩。他龇牙笑着道:"陈教授您好,我们之前都去听了您的讲座的,真的特别有意思!听说您今天到学校,我们本来就想着早来给你打招呼,结果我们早上都有课,就给耽误了,这会儿才得空。"
陈彦琛走上前分别跟他们握手,温声:"没事,以后多的是相处时候,什么时候见面不一样呢。不过你们的名字,倒是挺熟悉的。"
站在他身后矮了一截的凯琳面带礼貌微笑:"教授,您看了他俩的报告几天了。"
陈彦琛:"...哦。”
许乐一二人登门本是想来邀请陈彦琛跟他们其他几位同门师兄弟姐妹一起去吃中午饭,借此机会大家认识一下。
但陈彦琛对这种跟一堆陌生人吃饭聚会的活动向来不大感冒,给凯琳一个小眼神,凯琳立刻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帮他搪塞过去,然后自己捞起布包,小鹰赶公鸡似的跟着他们走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陈彦琛重新坐下来,认真思考着那今天中午自己到底该吃什么。刚打开微信,打算给凯琳留言让他给自己打包一份午饭回来。
结果还没点开凯琳的对话框,周小姐的对话框就一下子窜到最顶:陈教授,有空赏脸下来吃个午饭吗?
陈彦琛眨眨眼,起身顺着窗户往下看,就看到楼前大榕树下绿茵草坪的长凳上,正坐着一位长发飘飘的美女。
下楼走到周荞身边,陈彦琛作出绅士颔首的动作:“周小姐邀约,那是我的荣幸。”
周荞笑起来是真好看,给他先递了一杯咖啡,陈彦琛认得,这是上次梁仲曦带他去的咖啡厅的包装设计,杯身贴着标签:香草冷萃。
眼见陈彦琛单看着这个标签都能走神,周荞当机立断地给他分了一个饭盒和一双筷子。
饭盒还有些烫手,陈彦琛一边说着“我们周小姐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一边打开,发现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牛肉肠粉。
周荞将豉油淋在肠粉上,边说:“合心水不?”
陈彦琛笑道:“周小姐你是不是会读心术的?”
可就在陈彦琛下筷子的时候,他无缘无故地想起那晚那通六小时的通话,也随着想起了一些陈旧的琐事。
以前在纽约的时候思乡心切思得最要命的就是想念家乡美食,肠粉独占思念之首的位置无可撼动。
多少个夜晚睡觉的时候,总是抱着梁仲曦的手臂碎碎念:“我想吃牛肉肠粉了。新鲜的布拉肠,哇,牛肉爽滑,夹着葱碎,淋上豉油...”
每一次梁仲曦都不等他说完,就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将他勾入自己胸膛埋起:“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陈彦琛每次都会直接一口咬住他的手,而梁仲曦就会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都饿到咬人了是不是,真的饿了?我现在可以喂你吃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