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乐倚云刚将汤放在桌面,正对着那面挂满照片的墙,看得出神。
墙上的照片,一大半都是陈彦琛跟梁仲曦的,从蹒跚学步,到追逐打闹,一岁不缺,还有几张,是自己跟陈彦琛的。
直到陈彦琛走近,乐倚云才回神:"汤趁热喝,妈不打扰你了。"
乐倚云离开顺手将房门带上的时候,陈彦琛忽然大步走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
"妈,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晚安。"
陈彦琛关上房门后,乐倚云在门外孤零零地呆了很久。
后来她回到房间后,看着桌面上放着那张唯一的全家福,那是陈彦琛四岁那年,在东麓公园的雕像前拍的。照片里的自己跟陈华谦都笑得很开心。
乐倚云看着看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洗了个热水澡,疲倦也跟着消散了不少,因为时差陈彦琛也没有多少睡意,抱着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上挨着靠枕,一边打开平板刷一刷邮件。
一条消息传来,是助手凯琳发来的:"陈教授,听说你的航班延误了,明天早上在市理工大的演讲,您还能来吗?"
陈彦琛切了页面,将演讲稿刷了一遍,这个演讲在那边也做了许多次了,翻译成中文说一遍而已,感觉问题不大,便回凯琳:"可以,没问题。"
凯琳正在输入了,停了,又正在输入。重复了几次之后,直到不好的预感在陈彦琛心里油然而生,一条消息才蹦了出来:
教授,您知道怎么去市理工大吗...[旺柴]
陈彦琛:......
陈彦琛将凯琳的对话框关掉,拿出手机,给周荞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消息发出不到十秒,手机响了。
周荞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陈教授又有何吩咐呀?"
陈彦琛一边刷着PPT一边说:"我药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周荞才说:"陈教授,你应该说,你的药,又丢了。我在飞机上才给你捡了一回,这才几个小时呀?"
陈彦琛看了看时间:"八个小时。"
周荞:"......"
陈彦琛:"我明天早上在市理工大的演讲,你还来吗?你之前说会来的。"
周荞:"我现在是不去也不行了。幸好我让你在我这儿留着些药以防万一,大小姐,你说你呀,之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这是该怎么办呀?脑子里只有你那些公式方程,德夫林医生的话,你该都忘了吧?"
回来之前,德夫林那老头子千叮万嘱,就算情况有所好转了,也绝不能擅自停药。
陈彦琛停下手中刷着文件,定定地望着墙上的照片,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阿荞,你说,我会不会重蹈覆辙?"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荞轻声:"彦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担心,好吗?"
陈彦琛又沉默了一阵:"阿荞..."
"嗯?"
"市理工大怎么去?
周荞:"......"
周荞本来是临床心理学研究生,在德夫林医生的诊所里工作了好几年,德夫林医生一直很看重她的。
后来周荞忽然辞职了,第二天就去考了空乘。
她说,还有几年,我就快三十了。
人见得多了,他们心里的话也听得多了,可她忽然发现,她好像还没有看过,他们口中的世界。
"我想去看看我自己的世界。"
挂掉电话后,周荞给陈彦琛发了条消息:大小姐,你的黑色行李箱夹层有安眠药,睡不着可以吃。
那晚喝了汤吃了安眠药,明明已经累得松散,陈彦琛还是一晚辗转。
同一轮月光照耀下的夜晚,梁仲曦回到自己的公寓,也同样的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开车去了市理工大,找到他在药剂系的博士老朋友詹远林。
在詹远林的办公室里,梁仲曦侧身坐在书桌上,将那个半透明的药瓶子递给詹远林。
詹远林推了推眼镜,接着药瓶看了两眼,问:"朋友的?"
梁仲曦问:"重要吗?"
詹远林耸耸肩,将药瓶还给梁仲曦:"文拉法辛,这是精神类药物,一般适用于各类抑郁障碍和广泛焦虑障碍的。你说呢?"
梁仲曦昨晚看了资料,并不意外。只是詹远林的语气,好像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他点点头:"嗯,朋友的。"
詹远林:“如果这真的是你朋友的药,我建议你立刻马上还给他。精神类药物是需要长期稳定按时按量去服用的,不然就算停了一天,后果都可能会很严重。"
梁仲曦皱眉:"有多严重?"
詹远林摊了摊双手,耸耸肩:"因人而异,但首当其冲,对患者的情绪控制肯定会有影响的。其次就是生理上的,手抖,头晕,头痛,胸闷等等。"
梁仲曦握着药瓶的手不知不觉用力了些。
詹远林瞥了他一眼,用笔敲了敲他手里药瓶:"文拉法辛,37.5毫克,上面写着每日服用三颗,这不是文拉法辛最高使用量,患者如果不是刚开始服用,那就是在减停阶段。精神类药物不是套公式的,不像发炎就开阿莫西林,每位患者的身体状况不同,对于精神类药物的反应和适应程度也不同,医生也会根据病人的情况用药。从数据来说,文拉法辛的副作用相对较大,所以停药的时候,戒断反应也相对比较严重的。你说,你是不是该把药赶紧还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