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适应夺目的光线后,16支队伍也被工作人员依次带到了指定位置,观众席上的喊声震耳欲聋。
主持人沿着场馆外沿开始走着,每支队伍问一个问题一向是zc的传统。
流程稳步推进着,方以则站在台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睡意,趁着镜头转向其它队伍时,趁机打了个哈欠。
“我没什么想说的。”冷硬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放大在场馆内。
“谷队是指对这场比赛还是对老队伍没什么想说的呢?”主持人第一次见选手拒绝采访,一时讶异,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说,我没什么想、说、的!”谷浅声音大了起来,把眼睛瞪出了红血丝:“你听不懂吗?!”
主持人被吓了一跳,好在导播即时切开镜头,才没让这场采访成为一场直播事故。
“谷浅这是走了?”辛宇问着身旁的凌辰溪,“啧啧,看着有点输不起。”
凌辰溪眼神示意场馆内的大屏,导播正跟着主持人的位置移动到下一个被采访的队伍上,其间的一瞬残影正好照到谷浅脸色发青,带着队伍提前离开了比赛场。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嘘声。
专属于only队伍的粉丝在自家主队出局后,大部分便已提前离开。零星留下的那几个在看着自家队伍的队员当场甩脸拒采离开后,也跟着拾掇着东西,用手里的礼品带或者帽子挡着自己的脸快步逃了。
“想问下季队,今天首战告捷,有什么想对队友或者粉丝说的呢?”
季时泽接过话筒,道:“对队友的话,就是想说今天辛宇,辰溪发挥的特别出色;对粉丝的话,就是谢谢他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看得出季队对这支fcg非常满意…”主持人笑着接话,也不追问三名队友只提两人名字的事,毕竟季时泽和方以则不和的事人尽皆知。
“还有就是谢谢小则一直以来的坚持,替我扛着fcg多走了两年。”
主持人一愣,观众席也瞬间鸦雀无声。
这是季时泽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主动提及当年转会的事情,没有与前队友决裂,甚至还很感激。
观众席因为震撼,后知后觉传来一阵响声,主持人在反应过来后,也突然来了兴趣,将手里的话筒递给了方以则。
刚拿到话筒时,方以则还是处于一个睡意朦胧的状态。他们之前便内部一致通过,让季时泽去做采访。于是,他便在台上放宽了心,本就将醒未醒的困意再度席卷而上,此刻突然被提问,倒是措手不及。
“季队吗?他有时候挺讨人厌的,但大部分时间对我很好。”方以则想了想,又斟酌着补了句,“是个很好的队长。”
看着全场一片安静,没有吵闹也没有吼声,方以则心下松了一口气。
一旦涉及到他与季时泽关系的任何问题,从三年前的转会期开始便是一个敏感话题。直播随口说的有关季时泽的话,能被截屏出来在贴吧热搜榜挂七天,让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逐字逐句解读。
解读到最后,连他自己看了,都得疑惑:原来我还有这层与他不共戴天的意思?
经历过那次,方以则之后每次的发言都说得异常小心,尤其不想给人带来毋须有的节奏。
他环顾场馆四周,观众依旧好好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没有之前群情激愤的现象,这次的发言算是侥幸通过。
想着,方以则一身轻松,笑着将话筒递给主持人,对方却迟迟没有接过去,眼里闪着他看不懂的神情。
“那个,以则。”主持人接过话筒,尴尬地说出真相:“我刚才的问题是你对之前的fcg和现在的fcg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吗?”
“当然,对季队的感受也算是里面的一点啦。”主持人拼命往回找补。
犹如晴天霹雳,方以则当场愣在了原地。现场也终于从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震撼问答中缓过神来,发出了哈哈爆笑。
方以则瞬间低下头,想找个洞钻进去。但脚下除了光滑的地板,还是光滑的地板,并且在彩灯的照射下,闪得锃亮,刚好映出他熟透的脸。
方以则心下一横,突然问道:“请问,现在采访是结束了吗?”
主持人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方以则落下句感谢,便从台上飞奔向下,直奔场馆出口而去。
“呦,night害羞了。”
“俺fcg老粉活了!是谁三年前说老死不相往来,背地又一直暗通款曲。没关系,你们开心就好,我非常愿意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小则,多说点,爱看!”
观众席上是按耐不住的骚动,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一字一句不漏地传进方以则耳里。
他的步子越迈越大,头也越埋越深,脸红成一片,也说不清是因为答非所问的尴尬还是因为现场起哄的氛围才染红的。
“方以则!”
方以则顺着那响亮的嗓音,下意识向观众席寻去。
观众席喊的那人站在最靠近出场口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个空瓶。瓶子里的液体已被洒在空中,全数朝方以则袭去,刺激性的气味瞬间灌满他的鼻尖。
方以则伸手想挡,随即又觉不对,便改换左脚撑地使力,后退了一大步,却还是没能退出液体的洒落范围。
观众席其他人被这突发事故吓得魂儿都飞了,还剩几个胆子大点儿的,就近夺了那人手里的瓶子,随即便脸色一变,像触电似的瞬间把瓶子扔了,嘴里大声喊着:
“硫酸!是硫酸!”
“night快躲开!”
方以则听到硫酸二字时,那液体距他不过20cm,他甚至能看到硫酸在眼前挥发时的水汽。最好的最好,也只能就近护住自己的脸,其他地方也只能听天由命,方以则心下一横,停下后退的脚步,利用仅有的时间,原地背过了身。
他闭上了眼,像只待宰的羔羊,等着屠夫落刀时的那一声噗呲声,那是衣物被腐蚀的声音。
滋啦——
衣物灼烧的声音在方以则身后响起,他拧紧了眉,尽管脸上不漏丝毫胆怯,但握在双侧颤抖的手却是将他此刻的状态暴露无疑。
人都是怕疼的,他也不例外。
但两秒钟过去……
五秒钟过去……
最后,十秒钟过去了,预计中的疼痛依旧没有到来。
方以则试探性地睁眼,慢慢转回身,却正好对上季时泽的视线。
他瞳孔骤缩,眼里惊讶与骇然交错,声音颤抖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我自己能扛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知道你很能耐,没事就好。”季时泽朝他笑了笑,似乎是因为疼极了,额间猛然皱起了眉。
方以则慌张跑到他身后,季时泽背上的衣服被腐蚀了大半,有的甚至透过衣服,直接接触到皮肤形成了烧伤的红斑,并且还不断地朝四周扩散,仅仅一会儿功夫,便已红了大半。
“你先别动…”方以则全身发着颤,眼角通红,声音也带了哭腔。
“没事儿,不会死的。”季时泽的眼睛已经渐渐失焦,眼神也因为疼痛开始变得涣散,却还是撑着全身的力,伸手抹掉方以则脸上的泪滴。
下一秒,他整个人蓦然失了力,抬起的手直直坠落,不受控的朝下倒去。方以则被靠得一晃,待重新站稳后,他偏头,尽可能让自己的肩膀多宽阔一些。
他的手从季时泽两侧的腰间穿过,而后向上,颤抖却迅速地卷起季时泽后背的衣服,被硫酸浸透的布料渐渐远离了人的皮肤。
“我去给你拿水,很快的…很快就会好的…”
尽管知道不会有回复,方以则还是魔怔似的重复着,死命攥着脑海里的那句救命稻草,就像给自己洗脑一般,保持着理智最后一丝清醒的可能。
他环抱着季时泽的腰,将他缓缓靠在一旁的墙上,起身想去拿水。
还在场上的凌辰溪和辛羽,休息室的经理和教练,场馆的工作人员得知了消息,此时也赶了过来,将从各处收集的水递给了他。
方以则蹲下身,扶着季时泽头靠在他右肩上,随后抬起左手,将手里的水尽数洗在灼伤泛红的皮肤上。
一瓶又一瓶,直到空瓶堆积成了小山。
“还有水吗?”方以则问道。
“各个俱乐部自带的水都拿过来了。”赵宇皱眉道:“今天场馆那边送水的人员临时请了假,官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刚才搬过来的一箱已是全部。”
方以则焦急道:“那救护车还有多久才能到?”
“还有500m。”
方以则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但要抵达场馆,大概还需10分钟。”赵宇攥着手机,脸色很难看,其中不乏懊恼道:“现在比赛刚结束,还正值晚高峰,车比蜗牛还慢,我们是撞点上了。”
方以则咬着下唇,半晌挥手在地上重重一锤,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掉在地上,与地上未干的水渍融为一体。
赵宇拿着手机,翻着通讯录,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着,能够穿行小道的电瓶帮手不是太远赶不过来,就是在出差,忙活了半天,还是无功而返。
正愁着,却是忽然看见方以则一手搭过季时泽的手,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
足足差了半个头的身高,三分之一的体型,方以则刚起身时,因为重心不稳,前前后后摇晃了几下才堪堪稳住步伐。
“以则,你去哪儿?”赵宇攥紧手机,脸愁得皱成了一团。
“去医院。”
方以则沉声,背着季时泽,便朝场馆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