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夜,杜时阑站在秋屿山下,神情冷肃,身形硬得像一座沉重的雕塑,向诚从车里取来大衣,正要为她披上,她说,“不必了,去A市。”
枪,是芳泓从宇臻房间里拿到的。
宇臻不在了,他在秋屿山上的房间一直维持原状,可是她一直不敢上去看,更不知道他的房间里放着一支枪。
她这个做母亲的,甚至不知道,这把枪是宇臻放在房间的,还是芳泓藏在里面的。
秋屿山对她而言,是个充满回忆的伤心地,可她却把杜芳泓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一直在犯同一个错误,时间,果然残忍到连正确答案都没有给她。
。
杜芳泓有十年没开车了。
他偶尔会玩模拟驾车游戏,重温驾驶的快感,可游戏和实际开车不一样,隔了这么多年,再一次摸上方向盘,难免手生。
开了20分钟,他才找回感觉,提速冲上高速。
自动驾驶技术已经实现,这在十年前便可以预见,但他和杜宇臻都享受亲自驾驶的乐趣。
他玩赛车是受到杜宇臻的影响,杜宇臻的爱好之一就是买跑车,他热爱速度带来的刺激和心悸,他经常带着朋友外出兜风,可他不许杜芳泓坐他的车。
他放假回国,跟杜宇臻和他的朋友出去玩,杜宇臻戴着墨镜,笑着和旁边车上的人说话,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亮得耀眼,见他过来,他说,“小泓,我开车很危险,去坐后面的车。”
“哦。”他听话地往后面走。
“你弟弟真乖啊。”和他并列着停车的那个人说。
“嗯,我弟弟是好孩子。”杜宇臻探头往后看他。
十三岁到十九岁,杜芳泓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读书,不参与公司事务,也不参加公众活动,很多圈内人甚至都不知道杜家还有二公子,知道的也都说他是身心脆弱的Omega,难当大任,不如他的Alpha大哥。
这六年虽然被家族无视,但他却怡然自得,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19岁时,已在国外读了两年的天文学,那年初秋,杜宇臻来看他,杜芳泓请他吃火锅。
“天文学家,什么时候回来?”杜宇臻给他捞了一盘子肉,笑着问他。
随着年纪增加,他气质更冷清,性格乖僻,极难接近,但对杜宇臻却有问必答,“不想回去。”
杜宇臻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行,那我常来看你。”
他摇摇头,“不用麻烦,我一年回去一次。”
杜宇臻笑着说,“一年一次啊,太久了吧。小泓,我会想你。”
“被Omega包围着,你还有空想我?”
杜宇臻:“……”
玩笑后,他们聊起别的,长辈,朋友以及公司的规划。
最后一个话题,杜家二少不是很感兴趣。
吃完火锅,两个人一起往杜芳泓的住处走,四个保镖跟在后面。
该聊的事在饭桌上都聊的差不多了,两人肩并肩,沉默地同行。
快要到家时,杜宇臻突然说,“小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杜宇臻得意地笑起来,淡定地说,“我在床头放了一把枪。”
这件事实在太出格,杜芳泓喊他,“哥!”
“六年前我腿受伤,不是踢足球摔的,而是被人用枪打的,有人花钱买我的命。”
杜芳泓震惊地看着他。
杜宇臻摸了摸头发,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从那天起,我总是怀疑有人要杀我。”
杜芳泓愣住。
杜宇臻拍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小泓,好好享受生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两个月后,杜宇臻与聂惟一同出行,因超速与异族人撞车,车辆撞坏护栏,掉进海里。
在后续的报道中,超速字样全都消失不见,肇事方是异族人被大肆报道。
。
杜芳泓在高速上疾驰,窗户关着,可他仿佛能听到外头狂啸的风声,那是自由的气息。
耳朵里忽然响起毕绡摩托的引擎声。
这次,换作他来找她了。
6个小时过后,杜芳泓的车停在A市郊外的一处停车场,他盖着林竞的外套,放倒座椅,躺着等待天亮。
他睡不着,摩挲着左手的抑制环,很想看看她在哪里。
可是抑制环也能定位,他不敢开。
6:50分,太阳在高楼之间冉冉升起,光照了进来。
他把车扔在停车场,背上装着现金的包,打车去了A市军区总医院。
医院旁边的店铺已经开门营业,有卖玩具的,有卖食物的,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他进了一家简单的服装用品店,挑了一顶和毕绡同色系的咖色棒球帽,盖在头上,又用零钱去药店买了一袋口罩。
他找了家早餐店,要了一个火烧,一碗粥,坐在角落里吃完,戴好口罩匆匆离去。
人越来越多,信息素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7:30分,他踏入医院的大门,挂上腺体检验科薛钧主任的号。
如果杜时阑现在找过来,他可能会被当成精神病人抓回去。
在那之前,他要找到毕绡,还要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