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太小,对这件事的印象仅仅停留在电视里绑匪被抓的画面上。
毕绡是个闲不住的人,没有工作的时候也很少待在家里,为了弄清楚当年的事情,她在电脑旁,足足看了一下午的资料,能找到的都大同小异,文字里省略了很多细节。
直到她在一篇报道里看到了“警察局局长”这几个字,她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了,她打给了景淞。
“绡绡。”
“爸爸,方便吗?”
“我现在在外面。”
“那好,回家再讲。”
挂了电话,她听见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她拿起手机想点外卖,在看到微信时却先点开了微信。
她往下滑动着联系人,有没点开的消息她并不处理,继续翻找着,终于她滑到了熟悉的名字。
她惊讶地发现,蜡笔小芳换了头像。
是今天刚换的。
更准确说,是今天下午换的,她中午点开看过,他的头像还是海豚星云。
一颗发着微光的近乎透明的天体被两个明亮的光环环绕着。
这是韦伯太空望远镜拍到的最新的海王星照片,她在天文科普账号上见到过。
“海……海王星。”
耳边又传来了男人被她揉碎的声音,柔软的身体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上面。
孤身一人时,阳光味道的信息素烘烤着她的身体,让她干渴、焦灼,不得不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她想念他的一切。
吃完外卖,毕绡再次阅读了那篇报道,里面有一句话是,“警察局长景淞带队将Q市绑架案嫌疑人抓捕归案。”
晚上九点,景淞回过来电话。
毕绡问,“爸爸您在Q市工作时,杜家二公子被绑架的案子是您负责吗?”
景淞跟女儿说话本来是轻松愉快的,听到她的问题,他语调沉稳下来,“你怎么会关心起这个,要写关于杜家的新闻吗?”
“没有啦,我只是在搜集一些相关的资料。”
“搜集资料可以,杜家的新闻就不要写了,他们不会让你顺利发表的。”
“嗯,我明白,今天偶然看到了一篇关于PTSD的文章,里面提到了一个遭遇绑架导致PTSD的案例,相关链接就是Q市的绑架案。”
景淞恢复了对女儿说话的轻松口吻,“你好奇心还是这么强,但是这起绑架案和PTSD有什么关系,你发现了什么?”
“爸爸,让我问嘛。”毕绡见父亲要识破自己的企图,只好胡搅蛮缠。
“好好,你问。”景淞忙答应。
他工作调动太频繁,毕雁阁和毕绡便跟着他颠簸,母女二人毫无怨言,他却一直觉得对女儿有亏欠,想要补偿她,但毕绡从小就特别独立,对他没有任何要求,这次难得“利用”一下他,他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毕绡说,“杜芳泓……”说到他的名字,她停顿了一下。
在她口中,他不是她的合约恋人,而是一名受害者,这种感觉很奇怪,让她的心脏倏然紧缩。
“他被绑架了多长时间啊。”
“37个小时。”这不是机密,但因为杜家插手,这些细节全都被抹去了。
“他被关在哪里……是网上说的废弃的厂房吗。”
“不是,是厂房旁边的医院。”
“医院?”
“嗯,医院的实验室。”
毕绡的脑海中浮现出影视剧中废弃医院的森然画面,她心跳得很乱,问道,“是那种有动物尸体的实验室?”
“不止,还有……就是像电视上那种。”景淞怕吓到女儿,没有详说。
“人的……”
景淞嗯了声,打断她,“你问这个是要……”
“纯好奇。”这次毕绡回答得很快,以证明她的确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狗仔。
在冰冷的秋夜里,没有了阳光的照射,她手脚都凉下去,像浸在冰水里。
后来她又问了一些抓捕时候的细节,景淞在可以透露的范围内给她讲了一些。
他没再主动讲述更多的信息,当年绑匪是他带头抓的,而在解救人质时,第一个到达绑架现场的人也是他。
关押人质的地方废弃多年,久不见阳光,地上都长出了绿苔,加之一些没处理干净的装在透明罐子里的实验品,看起来十分阴森恐怖,他这个成年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更何况一个13岁的孩子。
实验室里放着一个锈迹斑驳的治疗椅,那个男孩,就被绑在这个治疗椅上,嘴被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他到的时候,男孩就保持仰头的姿势,看着墙皮剥落、生出霉菌的天花板。
他与队友赶紧去救人,走近时,才发现男孩神态委顿,发着高烧,神智已经不太清醒。
他撕掉男孩嘴上的胶带,将他抱起来,安慰着他,“没事了,孩子。”
景淞抱起他,他的身子在他怀里不住地发抖,同事用衣服遮住他的眼睛,景淞抱着他往外走,男孩颤着嗓音,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叔叔。”
他听到了,这个强壮高大的Beta在此时竟有些泪目。
景淞感觉到他很害怕,但他既没有歇斯底里地嚎哭,也没有得救后的欣喜,连一滴泪都没有流,甚至还有礼貌地对他说了谢谢。
他的心里很难受,出于多年的工作经验,景淞不觉得他此时的坚强和忍耐是好事。
两个月后,杜时阑带着杜芳泓来感谢他。
男孩仍旧彬彬有礼,典则俊雅,脸上却写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应有的忧郁。
后来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是他于23岁接管家族企业,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