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第三名,第四名……
几人都是靠后坐的小官,得了天赐祥瑞,又得了陛下赏赐,喜不胜收多喝了几口酒。
魏铭见六部侍郎一筷未动,出言询问:
“各位大人何不动筷?怕不是嫌民间菜肴粗俗?”
此时宴席已过半,百官多少都沾了醉意。冯源见魏铭撺掇他夹菜,心中难免不爽,直言道:
“魏大人说笑。民间祥瑞传说不过戏言,高堂满座上,只有魏大人一人乐在其中罢了。”
“哦?”魏铭轻笑,顺着他的话,“冯大人怎知戏是戏言?即是戏言,那银子又从何来?”
“银子,自然是从你我随身的细软中盗窃而来!”
大殿的碰杯声霎时顿住了。
秋成光自入殿以来就沉默着思索,如今终于开口。他滴酒未沾,此时清醒地离坐,俯身对凌云志说:
“陛下,今日殿外搜查,有一眼生的女官翻看荷包。等她把荷包交还于臣,重量实是减轻了不少。因此臣斗胆猜测,女官为民间女子假扮,以搜查之名盗取钱财,再将少量银钱放入菜肴中。”
他叩首:
“陛下贺寿之日出此逆贼,轻易混迹皇宫,许是刺客作祟!”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
凌云志沉声道:“把那女子押上来。”
江雪寒是被诸葛将军五花大绑押上来的。随从压着她的头,她不敢乱看,只能盯着地上璀璨的金砖。
她身上的女官制服换成了御膳房的束口短打衣,头顶还扎了一块褐色的破布。她很久不曾这般打扮了,若不是被人押着,地面泛着金,她恍惚都要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判决不公的衙门上。
索性,这次魏铭就在她身侧,百官朝服皆为单色,就他穿的花枝招展,像招摇的公孔雀,即便是金砖上的倒影,也比别人有颜色。
“草民江雪寒,拜见陛下!”
凌云志看江雪寒一如昨日,又睨了一眼魏铭。这丫头生的俊美,偏爱穿的破破烂烂,想来在魏铭手底下捞不着油水。
“菜里的银子可是你做的手脚?”
江雪寒跪在大殿,声若蚊吟:
“回陛下,草民家境贫寒,添不了甚多银子,只能从各位大人身上找补。”
她颤着肩膀起身,看向秋成光,表情既害怕又委屈,“我在大人您这拿了一锭银子,也尽数埋到菜里了,如若不信,尽管校对!”
“哼!”
秋成光瞪了她一眼,转身去拨牛肉。周围的官员纷纷围了上来,牛肉撇开,底下果真有银锭子,秋成光心觉不妙,拨筷子的动作慢了,正想说自己误会此女,边上忽然又插上来双筷子。
“魏铭!”秋成光怒视,魏铭身形一侧,快步把银锭子高举在手中,朝凌云志禀报:
“陛下,秋相碗中乃是枚官银!”
官银?!
满座哗然。
官银充入国库,只有朝廷采买,地方修缮,或赈灾济民时才可出库。秋成光说那女子偷窃银两,银子从他荷包里来,不正说明他贪污了朝廷的救济银子?!
“秋相,你可知罪?”凌云志先叫了江雪寒起身,一双凤眸扫过堂下百官,沉重的威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即便这样,秋成光神色不曾躲闪,躬身解释道:
“陛下,臣老了,名录上权当镇个场子,救济银理应归属六部。”
此话一出,六部官员如雷轰顶,纷纷酒醒,跪倒一片,“陛下!臣等奉命行事!”
“奉命?”凌云志冷哼,“这朝廷,何时养了胆大包天的蛀虫?!”
“先帝在时尔等尚且做表面功夫,如今竟是装也不装了,如此明目张胆,可还把百姓,把朕放在眼里!”
一片死寂。
官员私吞救济银不算少有,对凌云志不满更不是稀罕事。可二者不能重叠,更不能放在明面上。
贪污,不敬,随意扣上一个名头都是砍头的大罪。
“江泠,你可知罪?!”
冯源正跪大殿,忽然大喊,江雪寒下意识就要上前,被魏铭一手拉住。
江向天坐在后排,原本正看好戏,忽然见冯源点了自己,即刻酒醒,跌跌撞撞地跪在堂前。
“臣……何罪之有?!”
“你、你!”
他神情懵懂,秋成光气得耳朵也红了,右手刚扬,又顾及脸面,终究叹息一声:
“江泠,你初次面圣就犯了不敬,若不是老夫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将爱女嫁你,你又何来的今天?可惜你是个糊涂的!”
说罢,秋成光犹如老将卸甲,褪去一身骄傲。他扑通一声跪在大殿,凄怆道:
“陛下!小婿无能,是老臣教导不周,还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