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玖玫挽起袖子道:“那叫英勇?那叫彪!你现在纵容她!以后早有她吃亏的时候,嫁不出去你就养她一辈子!”
“再说了将军,你怎么能让她上战场呢?一介女子,平平安安就好,怎么能想这么多!”
郁骋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夫人你想什么呢?我们家郁孤这么漂亮,又随了你的性子,怎么会嫁不出去?”
然而他这话也就是刚说完,门外卷起的一阵沙尘竟将门带上了。
郁骋的神色瞬间低沉,抬起头像墙上的一幅画看去。
“而且...战场啊,避之不及。”
“难道我们现在就是太平盛世了吗?”郁骋叹了口气,道:“往后的凶险,是躲不掉的。身在将相之家,便不要想能过一辈子的太平日子。”
罗玖玫听懂他的意思,打闹的心思也没有了,一身的脾气软下来,看着门口仗义救了两只小羊,同人家孩子打起来一身伤的郁孤,无奈的垂下眸子。
“她这脾气,应该是随了你。”
先祖起义之后,最先加入的就是郁骋和他的师弟徐麟。
那个时候,郁骋率兵打了几场胜仗,一时间名动天下,又听说其人样貌俊雅,性情豪迈,于是便成了多少少女心中的英雄。
罗玖玫也如此。
她本是西南罗家的大小姐,因为几个传闻和几张画像,便爱上了画中的少年将军,说什么都要嫁给这个人,于是带着自己的婢女罗玲连夜出逃,跑了好些日子,误打误撞进了先祖的营帐。
那时候为了温饱,她当掉了自己的嫁妆,一心去寻找郁骋,不想,在大街上被人抢了剩下的所有银子。
武家出身的女儿,哪里能这么简单的被人欺负了?
于是罗玖玫撒丫子就跟了上去,虽说个头不高,还瘦瘦小小的,但是拳头抡起来,那力道可直接就将人打晕了。
挨在小偷的头上,那人顿时不行了。
可这小偷也实在狡猾,看着自己要倒下,伸手便将钱包扔了出去,被同伙捡到跑远了,罗玖玫追了一路,又没吃什么饭,喊了半天也知道自己抢不回来了,委屈的心情霎时涌上心头。
彼时的城中战乱多,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
起义军路过的时候,会带他们过一些好日子,但指着大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百姓们就一路盼望着、盼望着起义军能来到这个乡县。
罗玖玫自然也是如此。
罗玲跑过来的时候,只看家自家的小姐坐在枯萎的田中抹眼泪,想要安慰,可是从怀中都摸不到一方手帕。
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办,又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看着小姐哭,自己也哭,甚至一屁股坐下哭的声音比罗玖玫还大。
“小姐,你...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难受...”罗玲擦着眼泪,抽泣道。
“你哭什么啊呜呜呜...算了,我们一点钱都没了,哭就哭吧...”罗玖玫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婢女因为自己的任性,要和她一起过苦日子,哭的声音更大了。
乡里闹着灾荒,成日里到处都有过不下日子哭的人,甚至大多数人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甚至想挤点眼泪来充水,说不定还能多活一天。
可是罗玖玫显然没想过这些,令她真正难过的不仅仅有她初生的愧疚心,还有她开始渐渐发现了。
这天下太大了,而那少年只此一个,那么多人都喜欢他,凭什么自己就能找到呢?
她漫无目的的坐在空无一人的麦田里,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身边只剩下一个靠自己活着的小丫鬟。
过去,她也是个大小姐,无数人围着她转,但她总想去所谓外面的世界,去找一个虚渺的神话英雄,还口出狂言说要嫁给人家。
现在想想,真是个笑话。
她哭了一下午,也算将眼泪哭干了,第二天一醒来便不知哪来的想法,去邻家借了针线,又寻了个空屋子,开始为自己谋生。
罗玖玫讲到这里,拍了拍郁孤的肩膀说道:“你尽管去做,人只要死不了,总有能见到希望的那天。”
郁孤转头问车中的罗夫人,道:“那你后来找到那画中的人了吗?你看见希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