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多谢少卿挂念,不过老臣久不入官场,如今也生活的怅意,便如此吧,就祝九殿下、少卿和少将军一路平安,老臣自知拦不住三位,还是这壑市好啊。”
是啊,壑市好啊,西海之内,流沙之中。随风而起,随沙而落,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具体在那哪里,只道是一句,“水中应需有。”
“那便告辞了,还望将军保重。”宋清梦说。
郁孤想劝,但是似乎想不明白宋清梦哪里说的不对,也想不明白怀筝为什么会拒绝,索性一个人佩剑在窗前站了一夜。
宋清梦宽衣解带,身着里衣坐在床边,手指倏地摸到发簪,感觉哪里不对,摘下来,青丝散了一床。
他盯着手中的发簪,分明记得自己没有收,褚星河也没有递给他,更没有感觉到这东西什么时候扎进了自己的头发里,刚刚拿下来时发现插的有些松,想来褚星河也没有用力,全靠那楠木勾在头上。
要是动作幅度大一点,应该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下来了,万一被什么人踩到可怎么办,木头这么脆,折了的话,银子可惜了。
想到这里,他挑了下眉头,把那簪子扔到了桌子上,爬进被里。
虽说亲人不在身边之后成长了许多,但宋清梦还是习惯向小时候一样,侧躺蜷缩把自己包起来,仿佛母亲依旧在身边,或者姐姐仍旧搂着他睡觉一样。
闭着眼睛冥思了片刻,仍旧没能如愿将褚星河那双眼睛从脑海中赶走,人的眼睛真的是这世上最震撼的东西,就像宋晨临死之前看着他,也是这般,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但是那与褚星河又不同,想来大概是,一个是带着恐惧和希冀的,另一个是带着对他与生俱来的喜爱,一双含情眸,乱了离人心。
宋清梦巴不得给自己一记手刀,犹豫了好久没下手,叹了一口气,从被里爬出去,小心翼翼生怕人看见似的把桌上的簪子捡起,又钻了回去,耳尖红了一块,闭上眼,意外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宋清梦便被一阵鸡飞狗跳的敲门声惊醒了,飞快套上衣服穿戴整齐,一睁眼,被郁孤手里的剑吓了一跳。
只见女将军顶着双眼下的淤青,手中的剑却稳的不行,架在一个抱头鼠窜似的男人脖子上,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
“这是什么情况?”
“你有所不知,”褚星河凑过来,余光落在宋清梦的手上,挑了挑眉,“早上少将军在吃饭,旁边坐的就是这人,大概说了什么话,才让她如此动怒吧。”
“你要是知道就快说,别卖关子。”
原来案子没破完,鞠氏父子的死因尚不明确,郁孤正愁怎么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麻烦宋清梦,吃着怀筝精心准备的早餐也没品出什么味道来,忽地听见旁边两人讨论的正起劲,一听说什么呢,哎,你说好巧不巧,两人说的正是这件事。
“听说大理寺都找来了,事情可算闹大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和朝廷有关的事儿啊?”
那人刚问完,身旁的人急忙拉住他,甚至还有些激动,拍掌说道,“我跟你说,哪来什么朝廷啊阴谋啊,其实就是我那天喝醉杀了那个男的,被他儿子看见了,小孩儿嘛拎起来扔到河里就溺死了,亏得这些官还演出一派奸杀的戏来,这不直接让我脱身了!嗐!”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些骄傲,却万万没想到,最巧的是坐在他另一侧的就是郁孤,这一番话听的一清二楚不说,还多了一个线人,当机立断拔剑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当然不服,莫名其妙被抵着脖子怎么回事儿,于是便挣扎的叫了起来,此时褚星河听到动静,住在宋清梦的隔壁,过去敲了几下门,便是他醒时听到的那阵鸡飞狗跳了。
“简直就是蛇鼠一窝,荒唐至极!”
本是件小县的小案,因那严明是御史中丞严册一手提上来的侄子,一时间在朝堂上可谓骇龙走蛇,人人传说这壑市出了命案,还是御史中丞的亲戚办的,这壑市又是哪儿啊?
是郁骋,郁老将军的封地,西沙三十六部中的一城。
嗐,说到这儿。
郁老将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