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流又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梦里依旧是无止境的血,天穹黑压压落下来,上头挂着成千上万只眼睛,漫山遍野的蛇,有活的蠕动爬行,有死的四分五裂。
而他躺在那堆蛇的中间,被一寸一寸啃咬殆尽。
墨烟流惊醒过来时,闻到一阵香气。
他赤脚走过去,坐在桌子旁,温凉习惯性取了拖鞋,手掌轻轻将墨烟流的脚抬起来,帮他穿上。
“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温凉坐在他对面。
“有酒吗?我想喝酒。”
“好。”温凉从冷藏室中拿了几罐啤酒出来。墨烟流没有说话,安静吃东西,温凉就在一旁笑着看他。
和墨烟流在一起的时光,总让人觉得心动却又让人平静。时间好像变慢了,却又快得怎么也不够,就像墨烟流这个人一样矛盾。
就像现在,分明前一秒在饭桌上吃着饭,不知怎么墨烟流和温凉就坐到了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周遭是四散的啤酒。墨烟流坐在温凉对面,仰头喝酒,水珠顺着脖颈滑落。
温凉的喉结轻轻滚了滚,他不自觉撇开眼睛看向窗外。
从这里能毫无遮拦看到整个住宅区,林荫道上车水马龙,入夜后,满目星光点起,万家灯火通明。天穹玄铁般砸在头上,往下是苍茫混沌的人间。
很多年很多年,温凉都喜欢坐在这里望着外面,世界之大常让他觉得孤独,习惯性被裹在静谧无光的黑色里,像一段游魂,飘飘荡荡,无处可依。
然后他看向了墨烟流,此刻他觉得是宿命,因为墨烟流也看向了自己。
就算这世上的宿命大多是人心的臆想,但人总是迫不及待想尽千万种办法,想要求证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
墨烟流因为醉酒,雪色的脸上染了红晕,一直蔓延到眼睛里,他歪头用力闭了下眼睛,靠在窗户上笑得很乖。
蓝调的窗,白色的地毯,晦暗的夜,氛围好的宛如天赐。温凉心直跳,眼睛被那副纯洁没有杂念的面孔勾得有些沸腾,无形的空气推着温凉往墨烟流那边走。
所以温凉也醉了,房如小舟晃晃荡荡,坐也坐不稳,靠也靠不住,只有墨烟流的身边有一口氧气,温凉就无法自抑扑了上去。
他压着墨烟流的肩膀,墨烟流就顺着他掌心的力气往下落,落在了温凉另一只掌中,柔软的唇贴了下来,在墨烟流的眼睛,鼻尖,嘴唇,最后咬上了他的喉结。
墨烟流闷哼一声,抓着温凉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眼角带着潮红,轻笑:“温凉,为什么让晏信跟踪我?”
温凉平复呼吸,双手撑在墨烟流颈边说:“他是许烧的人。”
“是啊,本来还想好好利用一下。”墨烟流说:“可惜被你弄监狱里了。”
“不过我时间也不多了。”墨烟流眼神涣散,“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温凉,为什么跟踪我?”
“想知道你做什么,是不是安全。”温凉摸了摸墨烟流的头发。
“那墨迟呢?你要对他做什么?”墨烟流用手指勾了勾温凉的衣领,问:“你想杀了他吗?”
温凉握住了那只手,用指尖轻轻摩挲。他觉得现在的氛围实在不适合提起旁人,但他不得不回答墨烟流。
他不知道怎么了,墨烟流这幅样子,他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也是这样,躺在他身下,用手指勾着他的衣服兴师问罪,但温凉没有办法拒绝。
他握着那只手,把墨烟流拽了起来,面对面坐着。
温凉用左手食指关节轻轻碰了碰墨烟流的下唇,说:“我当然不会杀了他。我们之间有一些小过节,但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他是我哥哥。”
“无论他怎么样,你都是你。”
墨烟流厌倦了所有人如出一辙对他恩赐一般的想法。他低头闭着眼睛笑了一会,说:“之前为什么给温心下药。”
温凉眉心一动。
“这件事,我一直没敢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你们在卫生间聊天。”墨烟流满眼诚恳和无辜。
“这也是大人的事情吗?”墨烟流轻轻靠在温凉肩膀上。
温凉心一怔,几乎要和盘托出。他完全无法承受墨烟流对他示好,同他撒娇,就连隐瞒都让人觉得是一种罪孽。
“这些事你不要想。”温凉揽着墨烟流肩膀把他抱进怀中,柔声说:“和你没有关系,你会自由长大,生长在一个所有人都爱你的世界里,其他的都和你没什么关系。”
墨烟流心底冷笑一声。
这个人连说话都一副宿星辰的派头,让人听了头疼。
“墨迟为什么说是他让我去仓库的?”墨烟流问:“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