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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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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白得慢,最终似乎也没有白,只是一片灰蒙蒙。

玉生觉着冷,便将自己暖手的炉子从床前拿上来怀里抱着,只是那炉子早放冷了,甚至比她的手更冷。她想着,李文树的手倒是暖的,仿佛每时每刻都是暖的,只是他总是比她醒得早一些。他披着睡袍出了厅门,奔向了马场,玉生听得见窗外传来马嘴的咀嚼声,轻轻地,他的马和他是一样的,只会慢条斯理地进食。

玉生听见他唤它,道:“波斯,请低一低头。”

玉生见他抬起眼来,便倚在窗前问他道:“你在做什么?”

李文树道:“为它梳理毛发。”

说完,李文树将手中一颗毛球般的发团握在手中,藏进了马厩的一个暗格里,里面铺着干草,已装满了许多一样的毛球。梳理过的鬃毛,发出了更纯黑油亮的色泽,细细望,那几乎已经变成漂亮的藏蓝色。

李文树道:“稍后芳萝来接。”

玉生望着他手中的长梳,却道:“请将梳子给我。”

女人的头发散开时,是必然要用发梳梳开千丝万缕的。玉生的梳子常年累月放在手包中,结了婚后长发梳成圆髻,也绝不舍弃了那只梳子。只是手包她并没有带来,只夹了一只长柄玉夹,那夹上没有锯齿,总觉着头发打成结,梳散不开了。

李文树往梳子上倒下滚烫的水,清洗过后,递给了玉生。玉生正要接着,他的手却又收回来,举起手中的梳齿望了望。

李文树道:“这齿口尖利,我为你梳。”

梳齿并没有沾染上波斯的毛发,却是那样干净、柔软。玉生说起从前她不会梳发,只懂得将头发梳直梳顺而已,家里有佣人时,也有一位管事的姑姑,她就会将她的头发梳得油滑顺亮,梳成一条茂密的长辫。李文树笑说她极少提起南京的事,如今说起来他方懂了,那样大的宅子怎么会没有几十个帮佣呢。原是从前有,渐渐地迁徙了,玉生记得她们随着北平来,最终又全部回到了北平去。只留住了爱乔。因为没有佣人帮衬,家中的许多房屋都锁了起来,玉生又说,他去她家中曾见到那几间房屋实际只是一隅之地。

正说着话,马厩外传来车鸣。

李文树道:“芳萝来了。”

圆髻梳好了。他的手梳出一丝不苟,只留下她尖尖小小的脸映在镜中。

锁好了马厩,李文树说起他已雇用了另一位帮佣,留在宝山中照养波斯,这个人无需太懂得如何照顾一匹马,却更要懂得如何照顾一个人。于是李文树让梅娣请了从前在愚园老宅做过事的人,这一两天便过来住下,若是李文树要过来,只要提前一天打来电话,那人便会将房屋收拾好再离开,是碰不上面的,这里仍然清静。马厩与房屋的杂物只等那人过来清洁,玉生临走时,却忽然回过身,打开要提走的箱柜,往里面装上了那两件朱红睡袍与被褥。李文树只无声地等着,并不问她的话。

芳萝等时抽起了烟,见玉生来了,即刻熄灭。而后低着脸,为她开了车门。

李文树笑一笑,道:“银号里有许多抽不完的香烟。”

车程漫长,驶过那辆干草车曾拉过的地方时,玉生又想起了李爱蓝的脸。于是她问芳萝爱蓝回家了没有?李文树却是不问的,他闭着眼,听见她的问话双眼仍然没有睁开。芳萝怔了片刻后方回话说已在家中了,却不说是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再补其余的话。

玉生道:“门前是什么人?”

芳萝正要停车,匆匆望一眼公馆门前那位身姿高挑,戴了一顶巨大女士洋帽的女人。即便只是望见帽下的半张脸,芳萝亦能即刻认出来,回话道:“那是蒋太太家中的阮阮。”

玉生望真切了,那张柔情面孔方渐渐清晰起来。

阮阮向她一笑。

车帘拉下一半,李文树仍没有将双眼睁开,只是玉生唤她道:“阮阮,请到里面坐。”

阮阮低下身,在车帘后笑道:“李太太,我为您送太太的手信来。”

玉生正要下车来接。

李文树拉开车帘,手接了过来,望一望信面,道:“是三十一,这天我和蒋少成约了赛马。”

他仿佛是第一次望见阮阮的脸,从帘下抬起眼,只是匆匆望一眼。

“不忙的话,请进去坐一坐。”

阮阮笑了笑,道:“多谢李先生,我还要去陈太太家。”

玉生望着阮阮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和在蒋家时恍如两人。她更像一位小姐了,那顶女士洋帽,那件绒白短披肩扣上一只精致的金胸针,葱白似的双手伸出来,简直不能让人信服,这是端过茶、浸过水的手。

馆门开了片刻,梅娣方缓缓走到面前来。

梅娣开了车门,握住玉生的手后,她将另一只手手中的暖手炉子递上来,暖暖地递到玉生的手中后,她道:“先生,太太,吃饭了吗?”

李文树反问道:“姑妈用过饭了吗?”

梅娣道:“姑妈早起去读经了,她担心着您,所以又将表少爷昨晚请不到的医生请在家中,等着您随时回来,现在还在厅面中坐着。”

李文树道:“哪位医生?”

梅娣道:“是瑞金的医生,表少爷昨晚去等了许久,等着他为市长太太接生。”

李文树笑了笑,道:“生的男孩女孩?”

梅娣道:“听说是第七个女孩。”

“哦——他吃饭了没有?”

说着,李文树将裘毛手套脱下,递向梅娣,他的手摸上一旁的院门,开了锁。梅娣接过手套与外衣,正要说话,李文树进了院门,又道:“医生吃饭了吗?”

梅娣点点头,再不回话了。而后她静默着,离开了。

再等到梅娣将餐食端来卧房时,玉生已疲乏地睡去了,她在睡梦之中听见李文树的声,冷冷地将人唤来,又唤回去。

醒来时,玉生并没有见到李文树。安华姑妈读经回来了,她在厅面中等着玉生,原是要给她一条紫光佛珠,她说每一年读经都会收到赠与,她积攒了许多条,从前寄船送了几条到英国,但李文树从英国回来时,似乎一条都没有带回来。玉生摸摸脖颈上的金玉环,戴了许多年并没有摘下来过,于是只得与安华姑妈说,往后放在手包中,定贴身带着。

安华姑妈似乎觉着寂静,见梅娣从厅门外走来,唤住她道:“爱蓝还没有吃饭吗?”

梅娣道:“吃了,先生亲自将餐食送到爱蓝小姐房里。”

安华姑妈又问道:“那么文树用饭了吗?”

玉生正要回话,却不知回什么。她亦不知他的踪影。

梅娣走近来,回了话道:“先生仍在爱蓝小姐的房中。”

安华姑妈道:“什么事?”

“生了好大的气。”

玉生怔一怔。

梅娣细细地注道:“送去愚园的猫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爱蓝小姐见到后便紧紧抱着,不肯再让芳萝送去了,先生刚发了话,说如果小姐真要和猫在一起,就一块搬到愚园的老宅去,住上一段日子。”

安华姑妈皱起了浓眉。

“这会是僵持着?”

“是,先生已打电话让芳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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