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仍还穿着秋香色的轻薄外衫,胸口艳丽的牡丹花箔之上,洒落着点点暗红血迹。身下的暗红锦衾之上,亦有难以分辨的滴落状血迹,在丝质绸缎中洇开些许。
是血迹!
林清如轻轻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怎得会只有这点血迹?
她犹记得,孙荣之死,即使在牢中那般恶臭环境之中,也能远远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味。而父亲之死,同样在胸前有大量喷溅样血迹。
而鸨母的身上与床上,却只见少许滴落状血迹。
难道此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凝眸细看,林清如发现鸨母那张浮着青灰之色的脸上,面上粉黛有凌乱的脱落痕迹,甚至隐约可见指印痕迹,尤以下巴最甚。
是凶手割舌之时留下的吗?
林清如将目光转向沈知乐,“不如你先来验尸后再做判断。”
沈知乐苦着脸点点头,将背着的小木箱置于地上,深吸一口气后挪步上前。只是目光神接触到鸨母空洞唇腔的刹那,方才做好的心理准备被瞬间击溃,只觉得腿脚止不住地发软。
他强压住心中的胆怯,先是上前查看鸨母尸身的异状。
林清如还未及他验尸,就听得他突然说道:“大人,死者身上,好像有砒霜的气味。”
砒霜?此话如同平地惊雷,林清如与雪茶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露出惊异之色。
怎么会有砒霜?
沈知乐自诩鼻子灵敏,向来不会在气味之事上有误,笃定地朝林清如点点头。
林清如一时间脑中思绪万千,突然想起鸨母脸上的青灰之色,大概就是来源于此。那么孙荣与父亲呢?是否也有服用过砒霜的痕迹?
当时刑部匆忙处理了尸体,从未来得及认真验尸查看。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父亲与孙荣的脸上,似乎并无砒霜中毒后的青灰之色。
是当时未曾注意此间细节,还是另有其他缘由?
“你的意思是,她是死于砒霜之毒?”林清如声音一沉,总觉疑点颇多,“先验尸。”
沈知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咬着牙上前,紧闭双眼将鸨母尸身平置于地面青砖之上。他先从木箱中取出一卷闪着寒芒的银针来,向林清如解释道:
“只用以银针刺入胃部,若是砒霜中毒,会使银针变黑。”
林清如细长的银针从鸨母两肋之间探入,刺破表面已然毫无弹性的皮肤,直穿而下。
沈知乐似乎也摸不准位置,在试探性地捻动银针些许后,这才缓缓将银针取出。
几人的目光皆凝视于那银白细微的长针之上,却在银针取出后皆是不由色变。
“怎么可能!”
沈知乐惊呼一声,看着那银针之上空空如也,依旧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锋利寒芒。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并未发黑的银针,“不可能!我分明闻到了砒霜的味道!”
一旁的雪茶笑他,“叫你托大。这下露怯了吧。看来你这鼻子并没有那般厉害嘛。”
沈知乐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情绪竟压住了他心中的胆怯,再次取出一根银针来,缓缓刺入鸨母的胃部。
依旧并无任何异样痕迹。
连林清如不由得有些犹疑,可她也知道,鸨母脸上的青灰之色,分明就是中毒所致。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雪茶眨着眼睛,“莫不是你昨夜也淋了雨,像大人一般风寒所致,鼻子不灵了?”
“不可能!”沈知乐犹自不肯相信,皱着鼻头似是在空气中轻嗅片刻,仰着脸对林清如说道:“大人,我真没闻错!一定有砒霜的气息!”
雪茶低声嘟囔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狗鼻子啦。”
林清如只沉默着转头四下打量屋内陈设,又让沈知乐用银针一一探过屋中的茶具碗盏,皆未曾发现砒霜的痕迹。
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林清如抚着昏涨的额头,脑中似有什么稍纵即逝的瞬间一闪而过,她突然想起一事来,兀的声音一凛,对着沈知乐说道:
“用银针探她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