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汀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暖色的房间里。
天花板上有云朵图案的暗纹,不是儿童房的那种夸张的可爱图案,而且很浅淡的、精致而低调的纹路。四周的墙壁是温暖柔和的米色,阳光透过落地窗和暖白的纱帘照进来,柔柔的照在房间里的绿植上,浇过水的叶片残留着晶莹的水珠,被阳光照得反射着微光。微风吹起的白纱微微摆动,让室内的阳光显现出变幻的光影。
容止汀眨眨眼睛,坐起来,发现窗边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他的双腿上摊着一本书,已经看到了一半,纤长细瘦的手指翻过书页,皮肤苍白到在阳光下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那个人很瘦,瘦得几乎脱相,更夺人眼球的,是他一头霜雪般的白发。
那显然不是天生的,因为那一头的白发间,零星还能看见几根深色的发丝。但他的年龄看起来还远远没有到身体开始衰退的时期。
“你醒了?”男人看向他,温和的棕色眼睛带着阳光的暖意看向他,“你睡了好久,感觉还好吗?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他的声音是温润亲和的,轻的像他背后被微风吹起的柔纱,也像是吹起那白纱的清风,轻轻的在人的心湖上划过了一丝涟漪,隐隐让他觉得耳熟。
容止汀莫名的眼眶酸涩了一下,眼睛就起了雾。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视线略见清明,脸颊却滑过一道湿润的痕迹。
他应该认识这个人的……他应该认识的……
……但是他想不起来。
明明觉得无比熟悉,熟悉到想要马上抱住这个人,扑到他怀里诉说这些年的苦涩和思念,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对这人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想不起任何一个曾经朝夕相处的画面。
那一定是他曾经拥有过,却永远失去了的记忆……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哭了?”
男人合上书放到一旁的小圆桌上,操控着轮椅来到容止汀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不哭了不哭了,乖孩子。”他轻笑着,似有无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把你弄哭了呢。”
“你是……谁?”容止汀的声音在发颤,抬起眼睛看向他,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和眼前的男人有种难以言喻的相似。
男人笑了笑,说:“你可以先叫我连容先生。当然……”他顿了一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一声父亲。”
容止汀张了张嘴,嘴唇颤了颤,直直的看着他,没有说出话来。
这就是……白哥口中的,他的Omega父亲……
“不用勉强,在你的记忆里,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对一个陌生人叫不出口很正常。”连容先生温和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等熟悉一段时间,你能接受了再改口也不迟。”
容止汀眼尾发红,鼻子一酸,努力克制着眼泪,抚上他摸着自己脸颊的手。
那只手干燥而温暖,手指修长,手型很漂亮,却瘦得摸上去都是骨头。
“我……为什么会忘记你?”
“为了保护你,不被找到。”连容先生看着他,摸了摸他湿润的眼尾,温声道:“除了抹除你的记忆,你的相貌其实也用易容药物做过调整。那时给你用的药是基因型药物,你当时还小,身体还在成长期,使用易容药物后的效果是半永久性的,所以你现在的长相和你小时候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时的差别很大,我都有些认不出你了。”
容止汀抿了抿唇,垂下眼睛,心里隐隐有些难过。
难怪,他觉得自己的长相和眼前的人并不太像。
但是北桥为什么之前却凭着他的长相就认出了他?
连容先生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疑惑:“你见过北桥了吧。当年是他带你离开的,他也是我们当中唯一见过你改变后的容貌的人。”
“说起来,你现在叫容止汀对吧?”
容止汀点点头。
他失忆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现在的名字是边缘星福利院的老院长给他起的,想来也和以前不同了。
连容先生轻轻颔首,说:“当年北桥叮嘱过托付的人,给你起新名字的时候加一个‘容’字,方便我们后续找你。没想到最后给你取名的人直接把‘容’给你当作了姓氏。”
容止汀哑然。这么说来……福利院的老院长就是最后一个他被托付给的人。他并不是老院长在福利院门口发现的,是老院长亲自把他带去了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