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说是自己在回宫的路上抢劫得来的吧?
依元宝和阿福对扶渡的了解,也该知道扶渡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无端收到一笔横财,本该是万分高兴才是。但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扶渡总觉得那感觉就像是临上刑场前狱卒给饿了好几个月的自己端来一盆猪肘子似的,爱吃,但提不起丝毫喜悦的心情。
小顺子作为祈元殿的掌事太监,跟其他人住的配房不同,他单独一间耳房,离齐临渊的寝殿最近,位置较之旁人的也要方便许多。
元宝跟小顺子是真真正正一块儿长大的,就属他跟小顺子最亲,如今也是他最急切,冲在最前边敲响了门:“小顺子,我跟阿福和扶渡一块儿来啦。”
小顺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快进来吧。”
祈元殿的这群小太监年级都小,小顺子和阿福比齐临渊大不了多少,元宝和扶渡也比齐临渊小不了几岁,总之这里全是一般大的少年。
齐临渊大小不受宠 ,旁的皇子宫里都有几个老奸巨猾、处事圆润的老太监帮衬着,在帮助主子向皇上争宠这件事情上颇有作用,但齐临渊的身边却从来没有。
这些老油条精着呢,没有油水的差事他们可不干,到最后居然一个也不愿意去齐临渊的宫殿里任职,虽是有些明目张胆,但皇上都不管,谁又好再多说什么。
于是越不受宠,便越不受宠。
一进屋,就看见小顺子正拿着一张牒纸看得入神。
“家里的事,都妥当了吗?”阿福比元宝和扶渡都年长些,想的事情也多些。不同于元宝只顾着思念玩伴小顺子,他倒是一直记挂着小顺子家里的事。
小顺子此番告假回家,便是因为家里遭了难,母亲重病,却请不起大夫;父亲耕作时又伤了身子,卧床不起;哥哥因为田地的事情还跟被人起了纷争,险些吃了官司,正愁没钱平息呢。许多事情堆在了一处,没有个主心骨,还真是撑不下来。
小顺子此番一去,差不多把这些年在宫里攒的全部积蓄都用了出去,才帮家里平了难。
可到头来没捞到任何好处不说,事情一成,哥嫂立马翻脸,说小顺子既然已经阉割入宫,便不是他们家的儿子了,好像生怕小顺子会跟他们争那一亩三分地似的。却没有想过小顺子这一趟为家里花费的这些那些,比他们惦记着的那一亩三分地翻上好几番都不止了。
但这些小顺子都没说,自己家的事情,他不想害得旁人也跟着自己糟心,所以只是说:“都解决了。”
阿福点点头:“那就好。”
小顺子将手中的牒纸摊在桌上,示与三人面前,又点了扶渡:“扶渡,东宫那边向敬事房传话,要把你要回东宫去当差,你可知道这件事?”
“什么?”扶渡的惊讶是因为万里的效率居然这般高,但是他最终也没有说实话,“我不知啊。”
“我派人去打听了,敬事房的人说,太子殿下近来迷上了京城世家子之间流行起来的训鸟,但宫里这些太监几乎都是乡下出身,日子苦得实在过不下去了,被逼无奈才进的宫,哪里接触过这些有钱人的东西。”小顺子说,“也不知是谁提醒了太子,还是他自己心血来潮想起了你,可能觉得你是富家出身,或许接触过这些吧。”
扶渡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怎样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啊……”
小顺子误解了扶渡的肢体语言,问他:“你不愿去吗?要不我去回了敬事房,就说我们祈元殿不允。”
“不了吧。”扶渡拒绝了小顺子的好意,“若是叫太子殿下不顺心了,恐要波及咱们四殿下,可不能因为我让四殿下挨欺负。”
其实小顺子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东宫那边的意思,岂是祈元殿不愿意就能改变的。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卖齐临渊一个面子,也没有人会没有眼色地为了齐临渊放弃讨好太子殿下的机会。
“可是扶渡你若是回了东宫,可就是你要挨欺负了。”方才还欢天喜地的元宝,此刻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阿福在一旁说:“你若是遇着什么难处,便给我们带个话。我们虽然力小,但总能帮上些什么,你莫要客气。”
“嗯。”扶渡重重地点头,内心感动。
“那你到底会不会训鸟?”小顺子又问,“若是太子殿下专程将你要过去,为的就是给他训鸟,万一你不会,那在东宫可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会的。”扶渡答道,“从前我三哥身体不好,去不了学堂,自己读书也不能读久,便爱摆弄这些东西。吹箫抚琴,逗蛐儿训鸟,他都会。我那时候年纪小,还未到上学堂的时候,便也在家跟着他玩这些东西。”
小顺子松了一口气:“那便好,至少你到了东宫,若是借此讨得了太子殿下的欢心,说不定比在咱们祈元殿过得还要舒坦呢。”
扶渡的鼻子没由来的酸涩。
在祈元殿遇到的这些人,都是顶顶好的人,他们会询问扶渡究竟愿不愿意去东宫,替他想办法;他们会想到倘若扶渡不会训鸟,会不会惹怒了太子殿下,日子更不好过;知道了扶渡会训鸟,他们又宽慰扶渡说不定要因此成了太子身边的红人,到时候可有好日子过了,丝毫没有任何的嫉妒之心。
若是下辈子还能遇到你们就好了,扶渡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