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万里之后,扶渡见到了数年未见的龚毅。
但是没有扶清。
扶渡说不失落是假的,他此程最大的期待便是能与阔别许久的扶清相见,期盼了一路,最后却未能遂愿。
龚毅告诉扶渡,他们之后要做的事情并非易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不论是龚毅还是扶渡,任何一个稍有不慎露了马脚,获罪诛了九族,都得连累扶清。
可那是扶清,无论是龚毅还是扶渡,都不想连累了扶清。
扶渡明白,此时将扶清送离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奴才见过将军。”扶渡屈膝伏地,向龚毅行礼,“不知将军此番召见奴才,有何贵干?”
这和龚毅起初设想中与这个年幼的弟弟的重逢时刻简直是毫不相关,本以为郎舅之间见面会抱头痛哭一场,却不曾想是这样的将宦有别,让他有一瞬间的诧异。
当龚毅左右瞧了一圈侍奉在侧的将军府下人之后,就知道了扶渡是在忌惮些什么,于是散去了堂内的下人。
待到堂内只余下扶渡和自己两人,龚毅才赶忙上前去将扶渡扶起来心里还在叹惋,这孩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太久,扶渡已经跟记忆里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当年那个脸上挂着婴儿肥的小小儿郎,笑容腼腆,言语青涩,现如今却变得这般处事圆滑,为人端正大方……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扶渡被打磨成今日这幅模样,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碰了多少次壁;可如今他终于习得这般成熟稳重的模样,日子是不是就可以过得更好了。
龚毅心里酸涩涩的,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不该。
扶渡被龚毅拉着入座,却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做派:“将军……”
“莫要再叫我将军了。”龚毅打断了他,“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便同儿时一样,唤我姐夫吧。”
扶渡没有立马改口,可是纠结再三,却也没再坚持,听话地叫了声:“姐夫。”
“哎,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扶渡。”龚毅总算是舒展开了眉眼间的愁容,“我此番叫你前来相见,是为了谋划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这也是我讲你姐姐送离京城的原因。”
扶渡发问:“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您冒险与我相见才能做成?”
龚毅说得神神秘秘的:“有些事,见面说都怕隔墙有耳,更别提是没有保障的书信往来了。”
但是在扶渡看来,龚毅往宫里向自己传信的行为,已经足够大胆,如果这都不能达到龚毅所要说的事情的级别,这叫扶渡一时间还真有些不敢想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要如此大动干戈?”扶渡的好奇心已经按耐不住了。
龚毅勾勾手指,示意扶渡凑过来,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谋反。”
呯啷——
桌上的瓷茶盏被扶渡胳膊一抖,碰掉在地,登时摔得四分五裂,茶叶裹着茶水四处迸溅,先沾了扶渡自己半身。
“什么?!”扶渡惊呼出声,又后知后觉地学着龚毅说话时的样子使劲压低了声音,“姐夫,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我当然知道。”龚毅长吁了一口气,“但昏君当道,只顾着扩大版图,让周遭小国都成为我大齐的附属国,可却没有想到,战争会让百姓民不聊生。请求停战的柬子堆了一摞又一摞,可齐兴帝却想看不见一样。为了百姓能过上安定的日子,我们只有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扶渡想到龚毅既然敢那样明目张胆往宫里给自己递条子,心中有疑,便问出了口:“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老皇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传位于皇子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龚毅的心中早已有所盘算,“齐兴帝一薨,继位的便是太子齐临沐。可皇后所出的三个儿子皆是顽劣又愚昧,并非可事之主。而且现如今朝廷中费相一派的权势已经一家独大,若是再让齐临沐当上皇帝,那费家便真的要一手遮天了。可若是想要拥立庶出的皇子上位,眼下最先要解决的不是齐兴帝,而是太子齐临沐。”
扶渡明白了,只要除掉齐临沐,以龚毅手中的兵力,到时候不管是想要拥立哪个皇子上位,都是轻而易举的。
扶渡问龚毅:“姐夫是打算让我去做这件事?”
“是。”龚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宫中虽有我安排好的人,可他们终归是外人,今日能被我用金钱收买,他日也会因为他人所给予的好处背叛我。可你是自家人,自家人终归是稳妥些的。”
这一招是一步险棋,且不说扶渡现在已经由东宫入了祈元殿,从前在东宫时扶渡都未曾与齐临沐有过多的接触,现在想要靠近齐临沐身侧简直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