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的广场上，只有年纪最小的小申和昱竖站在那里，他们一脸的不知所措，昱竖身边至少还有个可以问的人：“申哥哥，我们该去哪里？”

小申却没有，他龇牙咧嘴的挠着头皮：“我也不知道啊，将军都不知道去哪了？”

昱竖惊恐的看着汹涌的人潮挤到了大殿之前，却是他先拿了主意：“我们先跑吧。”

小申有些发懵，一时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从了昱竖的建议，拉着昱竖朝侧殿跑去，幸亏他们个子小，没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无头苍蝇般的一阵乱撞，经过了一条侧巷，小申先是眼明心亮的看到了躺在巷子里的小贩，就这么简单利索的瞟了一眼，立马挪开了目光，他首先想起小贩的阴毒诡计，不敢拉着昱竖以身试险，准备就这么忽略后马上离开。

可是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昱竖的火眼金睛，他也看到了小贩的尸体，顺手把小申往后拽了拽：“等下，申哥哥。”

说完话，昱竖就松了手，冒冒失失的一头扎进了巷子，小申怕他出事，迫不得已的跟了进去，却看到小贩是趴在地上的，后背上还牢牢钉着一支羽箭。

昱竖胆子大，无所畏惧的蹲下身，先把小贩的脸侧了过来，小申惊呼，没拦得住，提醒道：“小心有诈。”

昱竖斜眼睨着小申，他的手探到了小贩的鼻尖，发现小贩早已没了呼吸，他甩了甩自己的手，像是在甩着晦气，语气里没有一丝怜悯：“死了。”

小申这才松了口气：“哦，还是林将军箭法好，一箭就射死了。”

小申这边正说着话，昱竖已经咬牙拔出了箭杆，噗的一声，小申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的血水。

他无奈的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委屈道：“臭小子，你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昱竖不理小申，直接将小贩翻了个身，在小申的目瞪口呆下，他三下五除二的扒开了小贩的衣服，露出了小贩坦诚相见的胸膛，小申惊讶的凑上前问：“你在干什么？”

昱竖头也不回的道：“昱哥哥教我的，他说趁人昏迷的时候，一定要将这人衣服扒开，看看他还有什么暗器。”

这哪是昱横教他的，完全是昱竖自己想出来的，他是想看看小贩身上还有什么稀罕的东西，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

小申不可思议的看着昱竖，想起昱横如果，不对，将军一定不会昏迷，想到这里，他狠狠的捶了两下额头，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正思忖着这些不正经的事，不经意的朝巷口望去，仿佛看到鬼一般的跳了起来，昱竖也被他的这一动静吓得懵住，缓缓的将头转了过去。

昱横就站在巷口看向这边，小申回头看着被扒了个精光的小贩尸体，指了指昱竖，又指了指昱横，手忙脚乱的打着哑语，还是没能把昱竖刚才的那句话说出来。

昱竖又缓缓的掉过了头，看到是昱横，想起自己才说了一句关于昱横的瞎话，怎么叫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他不免有些心虚。

昱横看到昱竖，就想起了随勇，眸中黯然，侧过头对晴无夜道：“随勇死了，他的老母亲还在家等着他呢，他不该进临悠城的。”

晴无夜也看向了巷子深处，刚想说些什么，忽的瞳孔骤缩，昱横察觉他的神色不对，急忙转过了头，看到昱竖手中正握着箭杆，正一下一下的戳向小贩的腹部，绝对是抱着深仇大恨。

小申愣在当场，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张口结舌，惶惶然的退后几步，他脸上还有之前溅到的鲜血没有擦净，此时又被溅上了几滴鲜血，一张脸血红的有些可怕。

昱横抢步上前，失声喊道：“昱竖，你，不要这样，他虽然该死，但，也不要这样。”

昱竖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干脆利落的将手中的箭杆一折为二，扔在了小贩身上，依旧背对着他们，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晴无夜这才开口道：“我们进去看看。”

小贩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作为刘时生的徒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被林阳一箭射死，一定当中还出现了其他岔子。

小申已经退到了他们跟前，对晴无夜如实汇报：“将军，刚才那个梭真，好像从小贩身上拿走了什么。”

晴无夜点头，这个他们知道，在御花园里梭真就扔了一包粉末，可是梭真为何要这般多此一举。

昱横拉着他俯下身，小贩的腹部已经被昱竖扎的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昱横一言难尽的侧眸看向昱竖。

昱竖还在哭，脸上泪水和血水交融，虽然还是那张孩童般的脸，但似乎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的痛苦和沧桑。

昱横拉了拉昱竖的胳膊，他见不得人哭，只能安慰道：“别哭了，他确实该死，你做的对。”

昱竖揉了把眼睛，眼眶红红的，口中含糊其辞，呜咽着道：“不是，不是因为你，是爷爷死了，随哥哥死了，他们都不该死的。”

随勇死了，昱竖真的很后悔，他在那一刻认为，自己应该在进临悠城之前把藏着的秘方交出来，这样金叔也不会带他和随哥哥进临悠城，随哥哥就不会遭此大难。

其实他有所不知，小贩早就盯上他了，从看到他掏出秘方纸条那一刻开始，小贩就想杀了昱竖，不管他是不是个孩子。

晴无夜的目光停在小贩的脸上，发现他的嘴唇乌黑，口中在缓缓的吐着若有若无的气流，晴无夜视线下移，又看到被捅的几个窟窿里像是也有淡淡的气流溢出。

也就是停顿片刻，晴无夜急忙拉过昱横，另一手拽起了昱竖，小申还站在巷子中央，他只能抬腿踢了小申一脚。

小申还在迷糊，生生的受了这一脚，回头一看，眼睛陡然睁大，心道，我的妈呀，恐怖的白雾又出现了。

出了巷子，他们四人一路向前狂奔，昱横边跑边说：“这一定是梭真的手笔，他还是想要灭口啊，这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晴无夜补充道：“还是他亲自动的手。”

梭真到底还是把小贩杀了，现在几乎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冰库爆炸，人一个个的相继被杀，现在的证据只有梭真那几句不经意说出的话，饶是他说的话被临悠城的所有人都听到，那又如何，梭真到现在还抱着那一点弱不禁风的侥幸。

昱横先把手松开，叶子从中掉落，小申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晴无夜抱着昱竖，昱横觉得自己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便说：“清凉用的，晴无夜，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

后面有人跑了上来，却是杭白，杭白刚才进了御花园，就没和周坚一起走，原本两人也不是一路人，周坚自顾自的先行离开了。

杭白没有立马从御花园出来，他在御花园里呆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在御花园里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摸索着找到出口。

他又鬼使神差的再次来到小贩所在的小巷，却见小巷也已经漫出了白雾，看到前面有人，于是他失魂落魄的跟了上来。

昱横停住脚步，问道：“你不是和老头在一起吗？”

杭白形单影只的站在他们不远处，颓丧的道：“刘时生，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他，是我的半个师弟。”

昱横知道他指的是谁，静静的在原地听着，一时没有吭声，杭白又道：“我一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师父不肯告诉我，直到他死了，我还是不知道。”

昱横不由自主的问：“那你要如何？”

昱横是在问他的立场，眼神警惕，他对小贩的一切并不感兴趣，虽然小贩最终的结局也很惨烈，但他毕竟或直接或间接的害死了很多人，更是亲手杀死了随勇，这一点昱横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杭白和昱横对视，他开始内心剖白：“我不知道他们做的一切，皇后从未告诉过我，师父也没有。”

昱横想起了被他一剑刺死的谢家小女，虽然杭白不是故意，但还是平白缔造了一桩冤案，昱横在此时对杭白也不知该抱什么态度，只是冷冷的问：“现在知道了吗？”

杭白颔首，沉默须臾，他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

晴无夜开口：“那你走吧，别把自己陷入两难之境，他们最终会如何，我们不会让你去做。”

杭白在原地呆了片刻，发了一会愣，转身准备离开，昱横又叫住他：“把昱竖带出临悠城，城里太乱，你杀了个孩子，现在有个孩子需要你保护，就当是还了你手上的血债。”

余下的话昱横没说完，他是怕昱竖再出什么事，皇宫现在这么乱，不是久留之地，临悠城同样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