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没有人守,城楼上陡然架起了十几架云梯,数以千计的妄加国士兵翻上了城楼,见到城楼上竟然没有一个覆盆国士兵,心中大喜,也不追个究竟,直接下楼去开城门。
见到从城墙上冲下来的妄加国士兵,还在城门口的覆盆国百姓都吓破了胆,人踩着人,都在无头苍蝇一般的没命逃窜,手里的锅碗瓢盆丢了一地,没人顾得上去看地上,有人被绊倒后趴倒在地,无端的被人踩了一脚,忍着疼痛强自撑起,艰难的爬到了街边喘着粗气。
有人躲进了附近的民居,捂着孩子的嘴巴,生怕孩子哭出声来让敌人发现,而他们自己,也是在门后瑟瑟发抖。
昱横就在街边,扶起摔倒的人,那人一看昱横身上妄加国士兵的衣服,吓得掉头就跑,一路惊弓之鸟的哭喊:“饶命,饶命。”
他慌不择路跑的没有方向,东西南北都辨别不清,昱横无奈,只能责无旁贷的跟上了他,尽职尽责的将他推进了一处敞着门的房舍里,没等他回过神来,砰的一声替他关上了门。
攻打南城门的是仇聚,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昂扬的进了城,像是打了一场多大的仗一般,立马横刀的杵在南城门下。
昱横不想和他直面相对,也找了个地方躲藏,听到街上的脚步声,提心吊胆的透过门缝看向屋外。
有人上前禀报,推波助澜的道:“仇将军,临渊城的人没跑完,我们进城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在。”
仇聚骑着马就在街上杵着,和屋里的昱横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他腰间佩着的长刀,借着头顶上刺眼的阳光,闪着耀眼的刀光,几乎都快闪瞎了昱横的双眼。
仇聚扬刀一挥,雄赳赳气昂昂的命令道:“既然有人在,那就一间间的搜,找到了人,你们想干嘛就干嘛,不过,最后你们要记住,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此话一出,昱横的心忽的被什么狠狠抓住,揪的他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胸口一阵刺痛,他手中握起了钢刀,悄无声息的插向了门板的缝隙之间,可是门太矮,仇聚骑在马上又太高,他这样根本够不上,更是刺不到仇聚半分。
领命而去的士兵逐渐散去,不多时就响起了叩人心扉的嘶声哭喊,昱横忍无可忍,刷的拔出了刀,抬腿砰的踢开了门,此时仇聚已不知所踪,昱横知道,就算他此时此刻杀了仇聚,也无济于事。
仇聚的这个命令被手下众星捧月的响应,屠杀已不可避免的无法遏制,昱横提着刀,怒火滔天的经过一户人家,门外横着一具孩童的尸体,胸口是一个血洞,鲜血直流,屋里是女人悲痛欲绝的哭泣和挣扎。
孩子睁大着眼睛,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看着头顶上的门框,他应该是想要逃跑,却被丧心病狂的恶徒杀死在了家门口。
昱横越过殷红的血迹,还没进屋,就看到了有四五个士兵正围着一个女人,数十只魔爪在女人面前挥舞,女人头发凌乱,发丝遮挡着她那张痛不欲生的脸,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污秽一般的丢在了一边。
有一人脸上嬉笑,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了头,看到昱横可怖的神色,先是一震,随即热情的招手:“要一起来吗?”
昱横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那人见他没有回应,并不以为意,把头转了回去,昱横越过那些人的肩头,看到了女人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
女人没顾得上看他,因为一个黑影已经罩住了女人,女人嘴里还在不停的喊:“儿子,快走,快走!”
昱横刷的从腰间抽出了长刀,随着寒光一闪,啊的一声响起,女人脸上溅上了鲜血,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神色迷茫,低头去看从胸口处冒出的刀尖,顺着刀尖嘀嗒落下的是他自己的鲜血。
男人神色惊愕,可是不等他再说什么,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头朝边上一歪,沉重的身体随即倒在了地上,他彻底死了。
情况陡生变故,其余四人齐齐回头,看到昱横旁若无人的从尸体上抽回了长刀,长刀上的鲜血霎那间又溅到了他们的脸上。
一人正要去擦,一人要跑,还有一人已经拔出了钢刀,想要还击,昱横随手一刀,就了结了跑到门口的人,他现在满脸是血,已然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那双蓄满了仇恨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这几个人。
他手背青筋暴起,第二刀深深的刺进了举刀上前人的胸膛,那人身体痉挛,一阵抽搐,不多时也倒了下去。
擦脸的人躲在角落里,他的手上全是鲜血,这时垂着手,一脸惊惧的看着昱横,后背靠墙,畏畏缩缩的撑着地面,朝门口艰难的挪步,留了一地的血手印。
昱横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不想留他性命,又是一刀,那人一声没喊,就倚着墙倒了下去。
在这过程当中,女人一声没吭,捂着嘴巴呜咽着抽泣,眼神呆滞的瞪着屋里的三具尸体。
突然,她觉到脖颈一凉,一把刀横在了她的喉间,反射出她极度惊惧的眼睛,身后的人把她往后一阵拖拽,厉声吼道:“你别动,动我就杀了她。”
昱横拿着长刀已经走了过来,他脚下没有丝毫犹豫,逼近的气势骇人,持刀那人明显的心虚,手一直在抖,好几次差点划破女人的皮肤。
昱横一步不停,持刀人哆嗦着架着女人往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了墙,虚张声势的喝道:“你再往前,再往前!”
如他所言,昱横没有停步,言听计从的走到了女人和他的面前,双目通红的盯着横在女人颈项的钢刀,表情漠然的冷哼一声。
持刀人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气势吓到,晕头转向的持刀指向了昱横,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昱横抬腿踢向了他的手腕。
随着嘡啷一声脆响,昱横左手拉住了女人的胳膊,毫不拖泥带水的将她朝边上一扯,瞬间就把这两人分了开去。
女人砰的一声撞上了墙,扶着墙头一声痛呼都没有,她正四下寻找着自己的儿子,见屋里没有,心放下了一半,认为儿子已经安全离开了。
持刀人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钢刀落了地,顾不得手腕剧痛,又要伸手去捡,被昱横用脚踩住,长刀的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那人收回了手,双膝跪地,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好汉,饶命,我是被他们逼得,真的,我是被他们拉过来凑数的,我也不想,你饶了我,我们算是一个阵营的,不对,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阵营的,不对,不是,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
那人一边用力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车轱辘似的胡乱说着话,在这过程当中,他没敢去看昱横一眼。
昱横弯下腰,将自己的影子罩住了他,极具压迫力的目光逼近,他的眼睛红的几欲滴血,轻声提醒道:“你是真的记性很差,你不记得我了,可我记得你啊。”
那人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不过还是谄媚的附和着道:“是,是,我们都是妄加国的兵嘛,抬头不见低头见。”
昱横又是一笑,刀尖在他的咽喉处轻轻的刮了一下,吓得他战栗不止,昱横又说:“没错,上次在临家城,算是抬头见,这次在临渊城,可算是低头见了。”
那人翻着眼珠想了想,似乎是想起来了,正要开口,却被昱横用刀尖抵上了下巴,昱横嘴角还带着笑,但这笑容阴冷刺骨,让他的后背不由的起了一层白毛汗。
昱横的眼睛微微睁大:“想起来了?你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这老毛病,总有一天要了你的命!”
闻言,那人悚然一惊,连忙作揖:“好汉,你是好人,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以后戒色戒。”
他还想说什么,昱横已经不想听了,手中的长刀长驱直入的刺进了他的喉咙,听到汩汩的流水声,血珠从刀口处冒了出来,昱横松了口气,他略微松了松手,鲜血顺着刀刃淌了下来,濡湿了昱横的袖口。
昱横这次没有拔刀,他将手从刀柄上挪开,看着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晕染成了了一个个红色的光圈,他已经麻木了,看着这些几乎没什么感觉,正在这时,面前递过来了一块毛巾,昱横瞧了女人一眼,接过毛巾敷衍的将手擦了。
女人捡着被撕烂的衣服胡乱穿着,欲盖弥彰的遮挡着见了光的身体,昱横站起了身,垂眸看地,抬步后退,在门口顿了一顿,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味道,曾经在患城姚相府中闻到过,那种甜腻腻诱人的味道,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四下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地上横着一把长刀,应该是刚才想要逃跑的那个人临死前甩出来的,他弯腰去捡,就听耳边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儿啊。”
昱横用力平缓着呼吸,撑着刀尖站起,却听身后有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他回头去看,猝不及防的看见那个女人已经举刀自刎,血洒当场。
母子俩的尸体都横在街边,昱横的脚步顿住,只觉喉头梗塞,呼吸不畅,他不忍再看,快步往前,因为他听到了周围都是伤痛欲绝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他开始烦躁的摩挲着刀柄。
街边一扇窗户朝外开着,一个人正拼尽全力的向外爬着,十根手指死死的扒着窗台,几乎要把手指都给抠烂了,可身体却被身后的人拖着往后,有个人就站在他的侧面,正挥舞着手中砍刀,一刀一刀的砍向他的后背,刀刀见血,裸露出了森森白骨。
昱横看着此情此景,脑子里轰的炸开,他简直快要疯了,他几乎是自发而起,人高高跃起,双脚一前一后落在了窗台,手中长刀横劈,精准无比的将挥刀之人砍翻在地。
屋里拖人的那个见状就想跑,昱横眼疾手快的横刀下劈,那人被他劈中,惨呼一声后重重的摔倒了墙角,血肉模糊的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瞪着昱横。
昱横见扒着窗台的人已经一命呜呼,只能将他的尸体轻轻的扶到了一旁,他顾不得手上沾着的鲜血,径直转向了墙角,走近几步,双目赤红的逼视着靠着角落的那人,嘶声吼道:“你们是疯了吗?为何像深仇大恨一般的滥杀无辜。”
那人嘴角淌着血,笑容凄惨,他没有否认:“对,我们确实是疯了,我们都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