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辆马车碾着泥土驶了过来,姚戚戚掀开了帐帘,抵着车厢露出了她的小半张俏脸。
透过缝隙,能看到坐在车厢里的姚自量正举着一只精巧的茶盏,粗糙的手指在茶盏上缓缓摩挲,他正兴致盎然的看着外面血腥厮杀的场面。
像是察觉到了昱横正在看她,姚戚戚对着昱横莞尔一笑,昱横眉头一皱,很快挪开了目光。
姚自量看到了正在朝坡下走的晴无夜,命令道:“晴无夜,你过来。”
昱横这时觉得自己离姚自量真的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杀了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他手里正握着一把钢刀,手指不停的摩挲着刀柄,他对一箭之外的战场不怎么感兴趣,相反他对车厢里的那个人很有想法,他真的很想杀了姚自量,就在这里,就在这时。
或许是发现了昱横周身的杀气太重,晴无夜转过身看向了他,就这么一个回身,昱横也看到了姚自量所在车厢的附近,站满了数十个近卫,这些人不远不近,和车厢保持的距离可攻可守,一旦有刺客出现,这十个近卫一起出手,定会将其手起刀落。
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昱横不能出手,加上他听说姚自量本人也是绝顶高手,现在杀他几乎是天方夜谭。
饶是如此,昱横今晚已经起了杀心,之前想杀仇聚,现在就想杀姚自量,他强忍着滔天的杀意,缓缓的闭了闭眼。
也就一刻,他重新睁开眼睛,手腕处还有火辣辣的痛感,他看着前方杀的天昏地暗,那百十来个人已经被围了个彻彻底底,这是姚自量的人海战术,他情愿去用妄加国的十条命,也要去换覆盆国的一条命,在他这里,不管是妄加国还是覆盆国的人命,都不值一提。
人群像潮水般的一拥而上,又如泄闸一般的极退而去,这样周而复始多次,战况愈发惨烈。
昱横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战事,他能看清已有数十个人陈尸在地,现场惨不忍睹,尸体被涌上去的人踩在脚下,一动都没有动,他们已不可能站起来了。
包围圈没有出现一道裂缝,却在这时,一个壮汉手托数十把钢刀,一手五至六把,就如五根手指伸展开来,宽大的手掌上下翻飞,一般人近他不得。
和他一起的人几乎都倒了地,他目眦欲裂的瞪着死死围着他的那些人,几乎所有的人都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脸吓到,一时不敢上前,胆战心惊的进退维谷。
壮汉踩着同伴的尸体一路疯狂砍刺,他都杀红了眼,硬是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他的身上溅上了血迹,浓稠的几乎看不清衣服本来的颜色。
十几把钢刀在一路砍杀中几乎都快掉完了,至此冲到圈外的时候,他的一双手,每只手里只剩下了一把钢刀,这时他将两把钢刀并在了右手掌心,牢牢握住,甩净了刀面上的血沫,额头上不知被谁暗藏杀机的砍了一下,滴滴答答的流经他的鼻翼,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淌在了他的下巴上,此时的他就像是在生啖血肉。
壮汉抬起腾出的那只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霎时将大半张脸都抹成了殷红的血色,此时的他成了修罗地狱的杀人恶魔。
昱横认出了他,就是之前自己在包围圈之中遇到的那个硬茬,心有余悸的暗自庆幸,幸亏对方及时收手,如果真的和他拼死一斗,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壮汉已经冲到了坡下,坡下正站着一个白衣人影,晴无夜到现在都没挪动脚步,对姚自量的命令充耳不闻,两人就这么冤家路窄的狭路相逢。
昱横站在坡上提醒道:“他力气很大。”
壮汉循声望了过来,见到昱横就是一笑,赞道:“豪杰!”
昱横发愣,不知这位仁兄是在夸奖他,还是在贬低他,不过壮汉说完话后就甩出了一刀,目标直指晴无夜的胸口。
晴无夜似乎并不想和他殊死搏斗,或者是只作一番缠斗,此刻他脚下飘然跃起,后知后觉的对姚自量之前命令的言听计从,一下跃到了马车前面,昱横目光一凝,抱着胸,不解其意的盯着晴无夜。
晴无夜站着没动,壮汉却冲了过来,又要挥刀来砍,不等晴无夜有所动作,马车周围已经有数条人影冲出,数把钢刀齐齐刺向了壮汉。
壮汉见状,对双拳难敌四手的现状十分清醒,并不孤注一掷,相反眼明心亮的朝后退去,他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他毫不恋战,就只一眼扫去,见山坡上只有昱横一个人,视若无睹的的大步奔了上去。
仇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坡下,他想装腔作势的拦截壮汉,不知为何,却没赶得上趟,在坡下正对着昱横,装模作样的大喊道:“抓住他!”
昱横无语,他真想真诚的对仇聚说一句要不你来,我一定打不过他。
想到此处,昱横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扔上来的包袱一定要扔回去,何不让这壮汉和仇聚来个殊死搏斗,看看他们到底谁更厉害。
正这么想着,壮汉已经冲上了山头,昱横弯腰,右手捞起了一捧沙土,冲着壮汉扬起一甩,尽数甩到了壮汉脸上。
壮汉大叫一声,侧身一躲,脚下有些不稳,也许是他下盘太重,愣是没有摔倒,不过还是直直的冲向坡下。
仇聚一直叉着腰看好戏,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眼看着壮汉冲下来就要撞上自己了,他心有余悸的朝边上一闪。
壮汉并没有被扬尘迷了眼睛,只是躲开了飞来的尘土,这时站住,十分凑巧的偶遇到了站在坡下的仇聚。
仇聚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唰的一下拔出了长刀,壮汉自然也会举刀互劈,两人就在双方仇视的眼神里过了几招。
壮汉力大如牛,他手里的钢刀只剩下了一把,可就这一把,才是他原本拿着的那一把,也是最趁手的一把,份量十足,但在他手里却是得心应手。
仇聚手中的长刀胜在刀身狭长,可是力量远不如壮汉手里的那把,几个照面之后,仇聚的后背沁出汗水,虎口开始隐隐胀痛。
他是韩广张的副将,如果他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荒而逃,就是折了韩广张的面子,更是在姚自量的眼里变成了废物一个,虽然他之前也逃过不止一次,可这次是显而易见的单打独斗,绝不同往常,没有人可以替他挡在前面。
他只能咬着牙举刀硬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把经脉崩断,到最后都卸了力,被壮汉一刀砍上了刀刃,手里一时没握住,顿时哐嘡一声,钢刀掉落在地,刀刃上出现了好大一个豁口,像是张大着嘴巴在嘲笑着他。
壮汉的动作还在持续,似有要把仇聚一刀两断的豪迈气势,仇聚欲哭无泪的向后仰倒,硬着头皮的接招,感觉四肢都在发麻,他没之前昱横的动作灵巧,险险的躲过迎面一劈,却没躲过壮汉的回头一砍。
仇聚几乎是闭着眼睛等死,就在此时,一把窄窄的细长尖刀甩了过来,壮汉听到声响,极速收刀,躲过了这割喉致命的一招。
他并不想恋战,于是退后了好大一段距离,淡淡的扫了一眼落地的尖刀,便疾步跑上了坡,下坡后扬长而去,彻底消失了踪影。
仇聚出了这么一个大丑,昱横犹不解恨,眼神凝聚成锐利的,锋芒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要仇聚死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