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相貌平平,就是一个普通百姓的模样,个子和乔江之一般的高,也一般的瘦,远看和乔江之竟有七八分相似。
安之一时没有回应,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放在了乔江之的身边,这才郑重的道:“知府,城破了,我们也逃不出去了,先在这里躲着,等有机会再混出去。”
乔江之还待说话,就听到屋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是妄加国大军进城了,大踏步的,大声欢庆的,更多的是临居城城民仓皇逃窜的哭喊声。
乔江之心头一震,狂跳不已,扶着墙跌落在地,唇面皆白,颤抖着道:“完了,临居城成了人间地狱。”
安之扶着窗框往外看,街面上混乱不堪,只有追击的人,和被追击的人,还有侧躺在街边的尸体,街上血流成河,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妄加国那些当兵的,进了城后,就像是打了强心剂一般,发疯般的在街上追赶,只要看到人就挥刀去砍,手中的砍刀就是他们发泄愤怒的利器。
他们在城外被姚自量赶着往前跑,往城楼上爬,进了临居城后,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将之前所有的恐惧和不忿,都在对临居城城民的肆虐屠杀中,完成了扭曲的脱胎换骨,活生生的将自己炼化成了地狱里的恶魔。
这些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约束,他们要将这座原本安宁祥和的临居城,肆意妄为的锻造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地狱里的惨叫声和哭喊声不断,却似乎在他们耳边成了一段段美妙的乐曲,伴随着他们手中一个个暴力又血腥的疯狂屠杀。
姚自量所坐的马车,是最后一个进了城的,华盖下的红色穗子在轻轻的摇晃,显得格外诡异,与城中的一幕幕厮杀相得益彰。
晴无夜进城之前,一路上都是尸体堆积如山,伤亡极其惨重,地上泥泞不堪,马蹄在不安的躁动之中趟过血水,血花溅起,甩在了他白色的袍摆上,看着这一切,还真应了姚戚戚口中的尸山血海,他心潮起伏,握着缰绳的手几欲青筋崩裂。
待进了城,听到阵阵惨呼,像是山谷里的悠长回音,又像是近在耳畔,杀声鼎沸,入眼的都是刀光闯闯,所到之处都是可怖的鲜红,喷张的杀意遍布了整座城池。
他终于忍受不住,直接舍了那顶华盖马车,快马加鞭的在一条条巷子里狂奔,大声喊道:“大帅有令,杀人者死!”
城中有的是恶魔在低语,和轻声的呜咽,仿佛只有他一个正常人的声音在临居城里回荡,晴无夜不知自己喊了多少遍,也不知狂奔了多少路,他记不清了,只觉嗓音变得嘶哑和干涩。
临居城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拿着利器的人终于停止了手中动作,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鲜红的水坑,滴答声有节奏的敲在了耳畔,除了刺眼,就是刺耳。
受伤的人艰难的挪动虚弱的身体往街边靠,一脸畏惧的瞪着头顶上方的砍刀,刀刃上残留着他手臂上的鲜血,这声号令就在那把砍刀举到他头顶的时候响起,真的是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的救了他一条命。
晴无夜无暇去看街边的尸体,他策马狂奔,白衣飘飘的游走在每一条巷子,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想错过城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白衣身影在安之眼前晃过,与此同时,安之听到了那一句救命的话,但没看清那个救命的人,发觉身边一动,是乔江之撑着墙要开窗。
他急忙伸手拦住:“知府,不能开窗,这外面暂时还不安全。”
乔江之的手停住,就这么定在了窗框上,深深的看向窗外,眼前是虚无一片,缓声道:“妄加国,终于有一个正常的人了。”
安之终于绷不住紧张的神经,扶着墙壁瘫坐在了地上,低声祈祷:“希望,还没死多少人。”
乔江之跪了下来,面朝着窗口:“我对不起临居城的百姓,没能守住临居城,让这些恶魔进了城。”
安之的手搭上他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林将军去临舍城了。”
乔江之仰天长叹:“希望吧。”
晴无夜最终回到了城门口,姚自量的马车早已离去,他下了马,手里握着缰绳,站了良久,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像极了昱横,腻烦了这个世界,想要立即逃离,又想要改变,愤懑和无力轮番上阵,可他现在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知府府衙,仇聚站立在府衙门口,看到晴无夜溜溜达达的牵着马过来,抱着胸嘲讽道:“晴将军,你可真是忙碌,简直胆大妄为,假借大帅之口,行无端之事。”
晴无夜将马拴在了一旁的石狮子上,没发一言,也没去看他,径直绕了过去,跨进了知府衙门。
仇聚刚想拦阻,府中传来姚自量的话:“让他进来。”
他收回手,见马义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重重的对着仇聚冷哼一声:“韩将军可不在,你仗的什么人势?”
这句话变着法的在骂仇聚就是条狗,晴无夜和韩广张常年不和,言语中也会火拼,但还没到真正动手的时候。
他们两位副将之间的争吵更为直白一些,当面就指桑骂槐,甚至在街上遇见就如同陌生人一般,双方互不理睬,当然他们的两位上级非常喜成乐见。都不会加以拦阻。
山道上,林阳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了临舍城城下,冲着城墙大声喊道:“我是林阳,放我进城。”
可是城楼上没有动静,吊桥高悬,林阳正要再次开口,楼上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姚自量的儿子姚得章,林将军还想进城吗?”
林阳的那颗心直接沉入了水底,策马退后,仰头看了看,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这人没见过,但他见过姚自量,确实和姚自量很像。
他再回头,就看到妄加国的部队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而来,他见机行事,一甩手中缰绳,当机立断道:“走。”
策马扬鞭,在即将被包抄围堵的缝隙间,他带着一行人跨马而去,他要留着实力,一定要再次夺回这三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