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能在一时掩盖他的穿着,却压不住杨阿生手中的尖刀,刀光一闪,刚走下土坡的那个人定住脚步,正巧看到了这一切,正要转头呼喊,没料到杨阿生出手更快,挥出一刀,手法狠绝的给他捅了个透心凉,竟然一下子就刺穿了他的喉管。
呼救的嗓音压在了喉咙口,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等着的另外三个人,还在山坡上默不作声的等着。
这人倒下了,杨阿生一时没架住被他捅死的人,在尸体摔倒的时候弄出了一些响动,被那三人察觉,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
杨阿生抽出了刀,没来得及在死者衣服上擦,见自己已然被发现,提着刀转身,撒丫子往前跑,这里却不是个逃脱的好地方。
他们所在的凹陷处四周也搭着营帐,杨阿生一通无头苍蝇般的乱跑,引得四下一阵兵荒马乱,他不知是不是杀人杀出了瘾,还是身处绝地想要求生,提着刀见人就捅,犹如疯了一般。
这种不要命的举动,一时吓住了手持刀枪的兵士,见到眼眶泛红的杨阿生纷纷躲闪,杨阿生就如无人之径的奔跑在了营帐之间,不受到任何阻挠,刀光在火光之间不停的晃动。
这样的惊吓只能维持一时半刻,这些当兵的很快回过神来,对这个疯子开始围追堵截,渐渐的把包围圈越缩越小,直到无数把枪再进一步,绝对就能把他刺成个马蜂窝,才停了下来。
韩广张下令过不能杀这些人,当然持枪的兵士也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手都没松,长枪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昱横站得地方离包围圈不远,能清楚的看到杨阿生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和手里哆嗦着一直在颤抖的尖刀,刀刃上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迹。
他没法动手,纵使自己真的舍命相救,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眼前把杨阿生救出生天,或许还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人就是不要命了,他竟然在数十根长枪之下逃出了包围圈,一头扎出来的时候,昱横还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把刀上正滴着血。
杨阿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昱横,奔着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昱横瞳孔骤缩,退后几步,隐匿在了一棵树后,待杨阿生与他擦身而过之后,两个人同时都在树后消失了踪影。
冲过来的兵士在树下一通毫无章法的寻找,此时的昱横已经闪身到了另一棵树后,站在那边好生看戏。。
就在刚才,昱横抬脚抵住了杨阿生前进的步伐,没等杨阿生反应过来,一只手拎起了杨阿生的衣领,轻飘飘的将他甩到了树上。
树叶枝丫轻微晃动,杨阿生其实在这之前就看到了昱横,他跑向昱横是抱着命悬一线的侥幸和孤注一掷,昱横果真雪中送炭的帮了他,在两人视线相接的一刹那间将他险而又险的送上了树,他反应也很快,在身体失重之时眼疾手快的抱住了最近的树干,将自己尽数隐没在了墨绿的树叶之中。
树叶茂密,天色昏暗,似乎在下一刻就会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有人建议道:“兵分两路,分开找。”
一场杂乱无章的白费力之时,昱横得空去看帐篷,却在此时,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杨阿生的老婆被几个人架着带了出来。
在昱横看到杨妻的第一眼就忍不住闭上了眼,杨妻形容相当不堪,头发凌乱,衣衫轻薄,甚至袒露着白皙光洁的肩头。
昱横倒退两步,双眼再次睁开,目光一凝,神色愈发冷峻起来,看样子,杨妻显然是被人轻薄过了,还没穿好衣服就被带了出来。
刘头在刚才对杨阿生的围追堵截之前,趁着杨阿生不在帐篷里,却不忘去做没皮没脸的腌臜之事。
这才不慌不忙的出了帐篷,他手里忙不迭的扎着腰带,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叉着腰高声喝道:“我告诉你,杨阿生,你老婆在我手上,你逃走没用,难道不想带走你老婆。”
昱横只听到头顶上的树叶簌簌而响,片刻安静之后,刘头又吼道:“老婆不要了,好,那我就受用了。”
杨妻这才凄厉的哭了出来,她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当家的,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受欺负。”
又是片刻沉默之后,刘头弯下了腰,那只咸猪手在杨妻的肩头上狠狠地摸了一把,白皙的皮肤上立马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印子,他得意的扬声道:“他不要你了,你知道吗,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出声。”
话音未落,一把尖刀从树梢间挥了出来,只是杨阿生的手上功夫稍差,欠了准头,刀尖扎在了刘头脚下。
也就这么一下,所有人都仰头去看,都没猜出是从哪里扔出来的凶器,刘头的那只魔爪继续在杨妻肩头上肆意妄为的揉搓着,那道红色印子已经被一大块紫色所掩盖。
有人跑过来,凑到刘头耳边小声道:“他杀了人。”
杨妻原本还想挣扎,此时被这句话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刘头那张扭曲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可怖,他吐了口气,缓缓的道:“听到没,你那当家的杀了人,就算你死了,也还不了那条命。”
杨妻脸色苍白,回瞪着刘头的眼里全是慌张无措,时间一长,就像一尊石像动都不敢动,也没有一丝表情。
在可怕的片刻死寂之后,她才哆嗦着翕动嘴唇,身体战栗,喉头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那,你要怎么办?”
刘头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温和笑容,就这么和颜悦色的看着杨妻:“让他下来,我和他好好谈谈。”
杨妻陡然睁大了眼睛,也就顿了一刻,忽的仰头喊道:“当家的,不要出来,他们会杀了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一把刀就毫不留情的划上了她的喉管,一道血红色的弧线随之出现在了夜色之中。
帐篷里有不少人出来,看到后齐齐后退,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妻气绝身亡的歪倒在了地上。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杨阿生痛苦的恸哭声:“妹子!”
人群中出现了不合时宜的非议:“等老婆死了才出声,晚了,人都死了,这人还真能挺得住。”
边上是一人的轻咳声,又被胳膊肘撞了一下,那人赶紧闭上了嘴,但脸上还留着不屑一顾的嘲讽。
从树干上滚落下来了一人,就这么重重的摔在了树下,杨阿生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脸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老婆,俺家娃成孤儿了。”
没等他说完,数十把长枪已经到了近前,骤然听到一声下令,是刘头嘴里发出的:“杀了这个人。”
闻言,众人尽皆散去,在更远的地方观望,昱横站在了树后,看着这十把长枪的枪尖尽数刺在了杨阿生的胸口,深深的扎了进去,他站在一旁,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一个冷漠的看客正在熟视无睹的围观。
长枪又一起拔出,留下的血窟窿,就这么在尸体上成了蜂窝煤,杨阿生在最后死去的那一刻,还在欲哭无泪的自言自语:“娃,儿子,照顾好自己。”
昱横听到了这话,心头猛的一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这句话还真像五年前的行刑台上,昱清蛰被处决之前,看向他的时候,嘴唇颤抖着说的那句话。
昱横又是一个激灵,看着杨阿生的尸体被拖了出去,就扔在了之前的那处凹陷,不过还是有人好心,把杨妻的尸体拖到了杨阿生的身边。
昱横的后背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树干,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静静的看着前方,似乎在这一刻理解了晴无夜,有的时候真的只能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只是为数不多的飞蛾,不能去做无能为力的扑火。
随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件衣服,昱横艰难的回过头,声音嘶哑:“这是什么?”
随勇低声道:“我在凹坑里扒了件死人的衣服,想给他穿的,让他蒙混过关,方便逃出去。”
随勇好心拿了件衣服过来,但已然没有用了,昱横唏嘘着说:“你把衣服扔回去吧,给他老婆遮遮羞。”
他或许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不能算是微不足道,但也没有救人性命,希望事后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曝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