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光好吃好喝供着林叙白,三天两头带他出去溜达,今日去安县钓鱼,明日去川城打猎,登山、泛舟,甚至还路见不平、替人伸冤,谁见了不以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林家几次来人请林叙白回去,都无果,哪怕说林老太太病了,晏宅的下人回话说外出不知上哪去了。之后林叙白修书回家,林家人才不再登门。
“为什么?”
陆迢也不隐瞒,将所知道的都一一告诉她。
这次力阻晏清光乃至想要刺杀,无非是朝中要拟定新的税令,与封霄长久的战争消耗太多,要从百姓这里下手,林叙白的兄长林叙文便是其中一人,可晏清光这一派不答应,晏清光是皇帝宠信之人,焉能让他顺利回京?
因林老太太原因,林叙文十分看重林叙白,现在人在晏清光手中,消息传到京都,林叙文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还要小心周旋,谨慎引来他们自己人的猜忌,可谓如履薄冰。
“金苗与此事相比微不足道,天底下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你也是,我也是,所以你可得放聪明点,管好自己即可,明白?”
柳幸幸直愣愣点头,陆迢拉了拉她的帽子,遮挡住鬓角的白发,尽管这里没有他人:“而且你与旁人不一样,不要过分听信别人,不要在意自身之外。”
“我相信恩公。”柳幸幸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只有在陆迢这里,才有绝对的安全和轻松,哪怕面对江姮和晏清光,她都不敢大喘气。
那双淡红色眼里的诚挚热切溢满而出,凝成一条无形的链子,将陆迢牢牢捆住,他也老实地不挣扎,任由灵魂被束缚:“你赌对了一个,有什么要求。”
“我……”柳幸幸声音微颤,她早就有一个愿望,“我想去看看婆婆,可以吗?”
“可以。”
柳幸幸连连道谢,笑问陆迢又有什么要求,什么愿望,陆迢说还没想到。
这天晚上,柳幸幸没睡着,快天亮时才浅浅睡了一会儿,醒来依旧生龙活虎,跟陆迢去往怀县的桂花镇,买了香烛和婆婆生前爱吃的。
柳婆婆是镇上有名的接生婆,受人尊敬感激,尽管她是孤家寡人,也不敢让她抛尸荒野,而是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柳幸幸在这里十六年,也不认识这里的路,全靠陆迢带着,她对桂花镇唯一的了解,就是知道有一条河名为清水河。这条河便是柳婆婆捡到她的地方,不用过多猜想也知道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而被抛弃,然后顺着清水河一路下来
柳婆婆常言“奇人异象,天自佑之”,待她走后,这话又出现在陆迢口中,或许这就是为何当初她明明那么害怕陆迢,却仍旧敢选择的原因。
等返回扶花镇,有一人在陆迢家门口外蹲坐着,那人穿着青黑色长棉衣,戴着帽子,这身衣裳是晏宅下人穿的。
马匹停在门口,那人被惊醒:“你们可算回来了。”
“有何事?”陆迢顺便扶柳幸幸下马来。
“老爷今早派人来过,请柳姑娘去一趟,但没碰见人,回去复命了,又派我来等。”
柳幸幸紧张:“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就不知了,我就是来传话的。”
“很着急?”陆迢问道,柳幸幸眼睁睁看着他塞了一颗碎银子给小厮,撬开了小厮的嘴巴。
“今早夫人从齐州府派人给老爷送来一封信,老爷看完后,就让人来请柳姑娘去一趟。”
祝寿图完成后,江姮就带去了齐州府。柳幸幸心有不安:“可能是祝寿图的事……”
“别担心,我和你去看看。”
……
齐州府这两日往来人多,目的和江姮一样。祝寿图要在年关前选好,年后让京中来人护送进宮。
进京路上也会有所差池,所以京中来人里有晏清光一派的人,本以为这样可保稳妥,谁知中途杀出一句流言,事关柳幸幸的,说她是红眼白发的邪祟,参与祝寿图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江姮以自身与柳幸幸朝夕相处为由,辩了回去。
易水是京中来人之一,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听说江姮是因人手不足,看见柳幸幸绣功高超,才招来的,一时大叹糊涂:“嫂嫂人手再不足,也不能这样落人把柄。”
“怎会是把柄?她与常人无异,甚至更有礼懂事,我尚且无事,太后娘娘金尊玉贵,又怎会被冲撞?”
易水摇头:“他们可不会听。”
“太后娘娘听即可。”
“不行不行,难怪家父让我来,你们这一根筋的犟种……”易水急得来回踱步,“她老人家听是一回事,但民声进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再煽风点火一番,街头话本子满天飞,太后焉能坐得住?且太后是什么人物,岂能被你一句自身无事所绑住?反而要招来杀身之祸。”
江姮眉心一跳:“你有什么好法子?”
易水想了想:“听我说,你修书一封,请晏兄带那姑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