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柳幸幸去晏宅前,在家中吃早饭,陆迢给她说了宋冬贞的事,让她惊讶不已,陆迢道:“别惊讶,待会儿你去晏宅,没准还会少个人。”
“这是何意?”
陆迢话到嘴边,忽然改口:“你熟悉绣房里的人?”
柳幸幸不知怎问到这个:“不算熟悉。”
她与这些人虽天天呆在一块,但也只谈绣图,若非要说走得近一些的,滕思媚乐意与她多说两句话,至于与她同睡一间屋的罗容,仅限于知道彼此作息而已,其他人,连名字都要好几天才认全,更不知她们其余时候都在做什么。
陆迢了然,没人欺负她就不错了,还往来呢:“琳琅姑娘如何?”
柳幸幸又被这前后不搭的问话愣住:“琳琅姐姐很好,有好吃的都会带来给我,然后和我说话。恩公的意思是……琳琅姐姐要不在了?她去哪里?”
“没有,她与这事没关系,朋友在精不在多,你不必为此、感到伤心。”陆迢不习惯安慰人,垂眼快速转移话题,“宋冬贞被推出来,是给其中一人做掩护,让人放松警惕,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接近晏老爷。”
柳幸幸震惊:“为什么?”
“权利相争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完。”陆迢原不打算说,可看柳幸幸淡红色的眸子澄明懵懂,他忽然觉得错了,谁说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在这种世道,难道无知者就可以免受苦痛?清醒者就非得有心无力看着自己的身躯被蚕食?他也不会将她引到愤世嫉俗、悲春伤秋的路上,“以后再与你细说。”
“嗯嗯。”
柳幸幸眼里全然信任,陆迢只觉得胸膛里异样涨满:“你且说夫人的弟子。”
江姮有四个弟子,分别是韦云、谢春、严慧琼、金苗。
“韦云的娘亲是绣园里的韦管事,她是夫人的大弟子,平日里很照顾另外三个师妹,不过我觉得那个严慧琼才更像大师姐。”
“何以见得?”
“感觉严慧琼更稳重一些,我、有时候我觉得她像县令老爷那样严肃,她也确实很厉害,眼神很好使。”
这件事柳幸幸记得清楚,有一次穿线时,她针拿不稳,严慧琼在旁边,顺手一接,就接到了,当时她还暗自赞叹这人眼疾手快,关键是居然能看见小小的绣花针并接住。
陆迢沉吟:“她家也在县里?”
“不,她是夫人带回来的孤女,金苗也是,所以她们两个平时走得更近。”
“金苗如何?”
“她是最小的弟子,琳琅姐姐和韦云让我别太在意她。”柳幸幸不知怎么形容,她只觉得金苗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和以往那些人群的鄙夷没什么两样,眼神带刺,尤其是私下里只有她们几个人的时候。
“谢春呢?”
“她是四个弟子里绣功最高的,听琳琅姐姐说,夫人曾经有意让她成主绣,但又觉得她心气有些高,喜欢自己捏主意,我觉得她好像不太喜欢滕思媚,她们经常争执,但有时候还能坐在一起吃饭。”
“那她应该更讨厌你。”
柳幸幸不解:“为何?我与她说话很少。”
“滕思媚尚且一直在绣园,能力有目共睹,你中途进去,她心里又怎会舒服?没给你使绊子,都算她心善。”
“好吧。”柳幸幸泄气。
“等祝寿图完成,你也会让旁人心服口服。”
“好。”柳幸幸郁闷一扫而空。
陆迢觉得今日的柳幸幸很不同,目光好像带火一样,热切地看着他,让他有些接不住,一个螃蟹花灯就把她收买了,这么简单,旁人用两个岂不是能骗走?
柳幸幸问:“恩公说这些,是认为她们今日有一个会不来?”
“嗯,昨日,她们都回去了?”
“金苗听说晏宅请戏班子,晏宅上上下下的人都可以去看,她也想看,就拉着严慧琼不回绣园了。”
陆迢道:“中秋事多且杂,难免有疏忽之处,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严慧琼或者金苗,不知会弄出什么样的动静引晏老爷来,接近,并且刺杀。”
“怎么……夫人对她们至少都有再生之恩。”
陆迢言辞犀利:“那又如何,儿子孙子还让亲娘亲祖母去卖身还债呢。”
柳幸幸唏嘘:“晏老爷一定知道吧?恩公和晏老爷说了吗?”
“昨日晏老爷请林叙白来做客,我估计戏班子在台上唱瓮中捉鳖,台下就是瓮中捉鳖儿子给鳖老爹看。”
“又是他。”柳幸幸还记得孙玉培对她的诬陷,“恩公知道晏宅会发生事情。”
陆迢承认:“如果你昨日不来找我,我也会找借口带你出来。”
“林老爷为什么敢来赴宴?”
“谁知道呢?狂妄自大吧,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陆迢嘲笑,“打个赌如何?”
柳幸幸摇头:“我没钱。”
“……”陆迢发现他开始痛恨钱,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居然是钱,“输的也可以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柳幸幸气馁,早饭都没味道了:“恩公这么聪明,一定会赢的,您不如说想要什么好了。”
陆迢失笑:“我让你先选。”
柳幸幸都不知道为什么陆迢这么执着这个,罢了,她还能反驳吗?当然是配合他:“赌什么?选什么?”
“看晏宅里消失的,是严慧琼,还是金苗。”
“这……”柳幸幸纠结万分,算了,盲选吧,“金苗。”
“为何?”
柳幸幸瞪大眼:“怎还有原因的?”
陆迢理所当然:“选择都有原因。”
“就……”柳幸幸想了一会儿,“是金苗要留下来看戏班子,她要是没别心思,怎会提出来?”
“有道理。”
柳幸幸忽然一喜,已经在心里想要什么条件好了,听到陆迢说他选严慧琼,她也学道:“为何?”
陆迢扬眉:“二选一,总不能我也选金苗?这样做赌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