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光一双慧眼如炬,几乎可以猜出野猪为何撞大树,是因为网中有人,陆迢也果然在网中找到一根白发,然后通过对比深深浅浅的脚印,恢复当时的情形,推断了个八|九不离十。
眼下,他们要去找柳幸幸。
陆迢与晏清光查看周围,林中里的树木、雨水、山石、泥巴,都见过这一场争执,无声地为真相指路,指向潺潺流水旁。
溪水左面三十步外有个大坑,大概半丈深而已,里边长满野花野草,也积有些雨水,最角落里,一根树枝十分突兀生长着,按理来说,它应该长在高高的树上。
透过树枝缝隙,正见一团野草野花遮挡住灰黑的影子。
陆迢看了晏清光一眼,得到示意,便悄声走过去,跃下大坑,踩着一洼的水,将那根遮挡的树枝拿开——
柳幸幸本在迷迷糊糊,手中的树枝一被拿开,她立马清醒过来,那用长长的野草野花扎成的花圈也掉了下来,看见居然是昨日那个带刀的男人,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陆迢回看晏清光,晏清光走近,撩袍蹲在大坑边上道:“不杀你,不过你且回答我几个问题。”
柳幸幸不敢看人,不敢睁眼,陆迢在她身前,遮住了光,他真的像盘旋在她头顶上的鹰,盯着她这只兔子,她怕得转身面对墙面。
晏清光赶了赶手,陆迢大为无辜,只能后退。
“你叫什么名字?”晏清光问道。
“幸幸,柳幸幸。”她声音很小,不远处的流水声都比她声音大。
“听你的口音似怀县人士?”
“……怀县桂花镇。”
“有名有姓,家中有何人?”
一提到这个,柳幸幸就哭了,一句话也不答。
晏清光知道她是哪里人,剩下的也就不难查了:“我是晏清光,你得随我下山。”
柳幸幸听言,缩得更厉害,她恨不得在这石壁上挖开一个洞,把自己塞进去,然后将洞口封闭起来,不见光,不闻声。
于是拿着手中的小刀凿刻着,一时之间只有咯咯哒哒的声响。
晏清光目露怜悯:“孩子莫怕,今早有两人是否对你欲行不轨之事?若是如此,我会为你做主。”
柳幸幸不答,继续重复手中的动作。
晏清光眼神示意陆迢。
陆迢看着她的后颈比划沉思,该用多少的力道,才不至于把人打死,用对付平常人那样的,肯定是不行了……再看看那安眠穴,有要用多少力度……
等手掌落到她后颈穴位,等同于轻轻碰一下,让柳幸幸凿墙凿得更快了,憋着哭声。
陆迢在这声音之下,居然倍感压力,看着柳幸幸瘦弱的背影,瘦得那凸出的脊骨都在单薄的衣裳下清晰可见,他难得有恻隐之心:“奇人异相,天自佑之,晏老爷刚正不阿,你不必害怕。”
柳幸幸忽然停下来,回头盯着他,那双淡红的眼睛一动不动,从眼眶里落下两行清泪,显得委屈又无助。
“婆婆……”
她刚唤一声,正好陆迢点了她的睡穴,栽倒下来。
陆迢弯腰扶住她的肩:“晏老爷,方才她叫属下什么?”
晏清光若有所思:“看来她家中还有个婆婆。”
陆迢这才确定没听岔,脱下半臂外衫将她整个包成一团,抱起来轻得要飘起来。她的草鞋丢了一只,两只脚踝的暗红手痕暴露在外。
“那两个当真畜牲。”陆迢也忍不住骂道。
晏清光站起来:“她若不报,此案办不了,加上此女特殊,百姓排斥,恐有心无力。”
陆迢拧眉:“您有何解法?”
“需得查一查桂花镇之事,再与她谈谈。”
陆迢看柳幸幸多一个字也不肯说,也不知道能谈出个什么东西,可若是不然,下边的百姓不会放过她。
这时柳幸幸呓语不止,也只能听清“婆婆”二字,晏清光手背覆在她额头上:“热得厉害,要找个大夫。医馆那聚集文家和葛家,只怕有些麻烦,你家不是在这?”
“距离不远。”
二人带着柳幸幸下山,山下的人还没散,陆迢怀里的人被捂得严实,虽看不清,但肯定就是所谓的女鬼了。一时间,称赞起哄声不绝于耳,他们要围上来看,被两个捕快挡住去路,只剩下嘴巴在兴奋。
“听闻女鬼的魂魄需要烧了才能死,我们也快快。”
“我也听人这么说。”
“对!不然今夜回来害人!”
晏清光走在前边道:“此女并非女鬼精怪,众乡亲请散,之后我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不是女鬼能把文哥老三吓成这样?”
“晏老爷,有何不可看的?”
陆迢斥骂:“朗朗乾坤,晏老爷在此镇着,何来鬼怪?”
两个晏家护院见人群要混乱,手中长棍横下,隔开人群,大喝一声:“闲人速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