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江未这颗巨型安眠药,沈淮棠往栖居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也渐渐习惯与他长时间待在一起。
她甚至已经试验出最佳睡眠方式:先吃药,再听江未讲话,就能顺利入睡。
江未一开始也没想到这是个长期活儿,每次看道她在他的声音里睡得那叫一个迅速和香甜,他还是能感受到淡淡的绝望。
他讲的东西有那么无聊吗?
还是说,他是真的天赋异禀,简直是天生的能量疗愈师。
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也不忍心看着沈淮棠痛苦难忍,况且她乖巧得很,不声不响不作不闹。
就是有的时候怪里怪气。
比如某一日,他正在画速写,她抱着本书窝在沙发上翻阅。
忽然间,她抬起眼眸,对着他身后一处角落歪着脑袋看了许久,然后摇摇头,嘴巴微微翕动,无声地说了什么。
江未好奇地回头,又毛骨悚然地转回来——角落里分明空空如也。
他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五官都纠结成一团:“别总是这样啊!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很吓人啊。”
沈淮棠的目光在他面孔停留一瞬,又看回去,似乎是在征求“那位”的意见。
如此诡异的场景持续未久,她用纸笔写道:“我在和蛇三说话。”
“蛇三?”江未疑惑,“这是谁?”
她继续写:“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异兽。”
听到这里他终于来了兴趣:“是怎样的异兽?像哥斯拉?”
沈淮棠摇头:“三只巨型蛇头,像马一样的身体四肢,背上长了一双大翅膀,脊背蜿蜒下来是带着鳞片的长长蛇尾。”
江未在脑子里同步想象着,忍不住唰唰几下,在白纸上画出了蛇三的雏形,递给沈淮棠:“是这样吗?”
沈淮棠看一眼,摇头:“比例不对。”
她干脆接过他手里的铅笔,开始在画纸上修改——
蛇口还要大一些,尖利的牙齿朝向咽喉,每个头骨与胸椎之间,大约有十几节颈椎,从肩胛骨背伸出翅膀的肱骨和桡骨尺骨,都覆满铁灰色的羽毛……
四肢的股骨胫骨趾骨,以及尾椎后面的鳞尾,其实和普通蛇的脊椎骨都差不多,长长一条,可以将猎物卷起来。
随着沈淮棠将蛇三的骨架位置定好,又寥寥画了几笔肌肉走势,异兽的整个形象都丰满起来。
甚至三只蛇头还各有不同,一只大张着嘴,一只闭着眼,还有一只吐着信子,眼神危险。
区别于江未想的卡通版异兽,她所画出来的更像是3D现实版,更显得诡谲奇异。
江未挑眉:“这是蛇三?”
沈淮棠指着张大嘴的蛇头,写下“这是蛇三”四个字。
江未悟了:“那是蛇一和蛇二?”
“是张道明和Jupiter。”她写道,“它们不常说话,蛇三比较亲和。”
江未:……
江未:“挺好,有名有姓的。”
或许是江未对于此事并未表现出鄙夷的态度,沈淮棠感到被尊重,因此除了蛇三以外,她还介绍了另外三位异兽,名字分别是牛头人、鼠猫狗和羽鲛人。
江未看罢她给异兽的写生,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把现有的各种动物的不同部位进行随机拼组。
……由此可见她大脑的混乱。
然而,这些拼组又有一定的逻辑和规律,让异兽看上去和他所熟悉的普通动物极为相似,细究又全然不同,从而产生怪异的恐怖与被威胁感。
他们的交流到这里,江未已经意识到沈淮棠的精神状态遥遥领先。
然而他又觉得很有意思,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平静瘦削的女孩子,身后竟然跟着一群千奇百怪的庞然大物——蛇三光是一个头就有卡车巨轮那么大。
她谈起它们时,眼里的光芒熠熠生辉,显然与异兽感情很好。
江未不忍心打断她的热情,也不想判断她所见的真假,那是医生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继续问道:“你随时都能看到它们吗?”
沈淮棠摇头。
他好奇:“异兽出没也分时间段吗?”
她闻言忽而一笑,轻快地写落:“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以及平时吃药以后,就看不到了。”
江未看完,微微一愣。
她知道这是病症。
他下意识看一眼时钟,快要到她平日里吃药的时间了。
沈淮棠熟门熟路地拿出准备好的药丸子,喝水送服,没到一刻钟就开始打瞌睡,而后就在沙发上安详地昏迷了。
倒是江未,一时有些难忍。
他凝视少女轻轻呼吸的侧颜,又翻翻方才她的画作,陷入长久的沉默。
由于江未这味药“见效快疗效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沈淮棠的睡眠情况,她对他很有些感激之情。
她报答的方式,就是给他分享好吃的。
云姨为了她的身体营养,专门请了很会做饭的保姆来照顾她的日常,若是做了中餐,她就会叫他来一起吃。
毕竟比起华国,甚至仅仅是鹤城,岛上简直是美食荒漠,连达拉斯煮的蘑菇汤都能冲进全岛美味TOP3。
而有一回,江未迟到许久,进门时满脸挂彩,却又神采飞扬。
沈淮棠很是疑惑,不大明白他受了伤怎么还这么高兴。她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下意识地躲开,低声说:“没事。”
但她还是轻轻碰了下,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疼吗?”
他闷声闷气:“不疼,真不疼。”
沈淮棠翻出医药箱,给他上药。
她靠得很近,神情专注,手法娴熟。
空气中充满药水味儿,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味,混杂着花草馨香。
他垂眸凝视她长长的睫毛与白净细瘦的锁骨,半晌仓皇地转开头去。
江未在来的路上,偶然遇到那些欺负沈淮棠的坏孩子,正在商量着下回整治小哑巴的主意。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放过沈淮棠,时不时就要欺负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