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过得实在充实,沈淮棠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非常疲惫,精神却还是处在极致亢奋中。
她翻身时,看到桌上放着今夜回来后,从头上拆下来的花环。
蓦然间,她有些愣神。
反正睡不着,沈淮棠摸出手机,反复翻看老头给他们拍的合照,一共三张。
漆黑夜空上斑斓炫目的烟花,一对靠在一起的漂亮男女,笑眼弯弯,举止亲密。
三张的区别是,第一张他们还较为拘谨,第二张江未揽着她的肩,对着镜头笑起来,第三张则是江未微微偏头,凝视着她的侧颜。
她随即将照片转发到余慈的聊天框,那边很快就回复了一串感叹号。
“!!!晚睡的福报,我的CP发糖了!”
“姐你真的太美了啵啵啵!这是谁家的仙女!我家的!”
“啧啧,他看你的眼神真不清白,不过,我感觉你也很开心呀,开心就好。”
很开心吗?
沈淮棠左看右看,并不觉得自己的容貌表情与以往有何不同。
或许是因为胡桃镇极具烟火气的氛围加成,连她这般对情感的接收表达都如此淡漠的人,都显得鲜活起来。
还有,陪在身边的人。
上回去云姨家吃饭,她与余慈聊过与江未的事情。
相比于持反对意见的余谨,余慈对此事的态度充满了热情与八卦,听罢沈淮棠简短介绍后,她啃着蛋糕一抹嘴,感叹道:“哎呀,这宿命般的重逢,说真的,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沈淮棠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脑瓜,笑问:“你不怪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
“你谁也不说,自然是因为谁也不信,这反而让我很自责。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那时候我上学的地方离梦港岛太远了……”
余慈抱着她的胳膊,依恋地蹭蹭,“虽然不清楚江未到底怎么回事,但至少在那段时间,他是你的情感支柱,或者说,让你有个盼头,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
她微微一笑,再次闭上眼。
或许没有着急赶路的焦灼感,近日又过于疲惫,沈淮棠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难得好好休息,连梦境的碎片都寻不到,直到被明亮日光啄醒,她眨眨眼,恍惚片刻方想起身在何处。
赖床许久,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来。
她打着哈欠洗漱完毕,出门后见到江未正在与老板家的狗玩儿。
三只大狗,阿拉斯加、拉布拉多与金毛,说是玩闹又有些不妥,仔细一瞧,是狗子单方面在追着江未跑。
江未见她终于现身,赶紧三两步跑过来,将手里的纸袋往她手里一塞,笑眯眯地说:“估摸着你要醒了,我就出门儿给你买了早餐,你趁热吃吧,这小狗鼻子精着呢,就想讨吃的。”
纸袋里不知是什么饼子,烤得微焦,皮脆馕劲道,撒了芝麻又蘸了酱,香飘十里街。
沈淮棠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在得到老板的允许后,与狗子们一同分食了饼子。
只不过,江未很不满意她的动作——撕下一小块饼,自己先吃,再依次给三只狗子,最后还要往他嘴里塞一块。
问题是他对她也没什么防备心,脑子警铃大作,嘴巴却已经本能张开。
不仅如此,在吃完饼子后,沈淮棠洗过手,还顺着挨个儿拍了拍狗子们的脑袋瓜,当然,江未也没有落下。
旁边狗子们看向江未的眼神都不对了:啊……没想到你也是……嗯……
这或许无形之中促进江未与狗子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追在他后头发出玩耍邀请。
特别是到了当地有名的枫叶林后,狗子们更是没了分寸,甚至会将他扑倒在草地,兴高采烈地玩闹打滚,期间亲热地用湿湿的鼻头蹭蹭他,或者用舌头给他来几个爱的大嘴巴子。
沈淮棠当机立断拿出相机录下视频,准备回去以后借机勒索小江总:“小江总,你也不想这么衣衫凌乱满身是草屑的狼狈样子被别人看见吧……”
直到回程,江未都已经整理好仪容坐在副驾,还在心有余悸:“拉布拉多的尾巴简直是武器,我小腿都快被捶青了。”
沈淮棠开着车,听罢莞尔,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投下小块的阴影。
去往涯城的一路天气尚好,偶尔有绵密的云层飘过,没有下雨,他们时间充裕,不慌不忙地赶路,途中遇到景色不错的景点,还绕去逛了逛。
那是一片盐湖,碧色的湖泊似一颗巨型的翡翠,周围触目之处皆是雪白一片,粼粼晶体并非沙子,而是盐体。
沈淮棠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湖边,半晌蹲下,凝视着天空之境般澄澈的水面。
她忽然叹口气,摆烂似的呈大字型就地一躺,浑身放松,手伸到湖里无意识搅弄着,开始神游天外。
江未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躺在她身边。
遥想初见时江未在宴会上穿得人模狗样,这会儿也是不拘小节地穿着冲锋衣,胳膊枕在脑袋后面,沉默地瞧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
经历过这些日子,彼此更邋遢的模样也都见过,便也不太在意形象了。
沈淮棠感受着清凉的湖水浸透手背,像是在现实世界留了个锚点,抓着她风筝似的思绪不随风飘走。
她喃喃道:“这里真好,舍不得走了。”
江未深以为然地愁眉苦脸:“我也是,一想到回去要上班,就很惆怅。”
她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别提那些糟心事儿,多吓人。”
江未被逗乐:“那你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这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特别是她的身边,还陪伴着真正意义上的梦中人。
梦中模糊的倒影都有了具体的形象,无形之中,自然而然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梦中人仍然面目模糊时,她可以说“我梦见和某人在飘雪的夜空游荡”,“我梦见和某人落入岩浆与冰层”,“我梦见和某人坐在蓝鲸脊背下潜深海”。
如今,某人有了名字,空浮的碎片顿时完满地拼接在一起,变成了“我梦见和江未在飘雪的夜空游荡,落入岩浆与冰层,还坐在蓝鲸脊背上下潜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