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她们上次来登州已过了近一年时间,这一年内时局天翻地覆,登州府又正好离萧国最近。沈婳伊瞧见他来了,正想着能借此问他登州当下的情况。
两人一拍即合,张成双当街同沈婳伊说起登州的大小事时讲得兴起,挽着她的胳膊就当姐妹私房话说了。
沈婳伊乐得听他说这些,也没计较他挽胳膊这回事,只把在旁的赤红霄瞪得眼睛浑圆。
“这一年来呀,若说大事,除了登州府百姓的赋税又加了些,海关渡口那儿的排查严了,剩下的倒也同之前一样。
虽然加了赋税让百姓多少不悦,但谁都知这是为了筹备海防、准备战事。就算不为了战事,前几年天灾造成的动荡还未平呢,民生总得难过个几年,要熬过眼下艰难才是……”
“民生一旦难过,做买卖的可就跟着难咯。老百姓的腰包内银钱紧,能挤出多少买奢侈东西。还好小妹你之前有远见,把登州这儿布匹生意的规模缩减了。
若是当初和苏帮主王帮主硬抢,就算是费功夫抢到了,生意也未必能做大。要是运营不善、反倒都是亏空……”
沈婳伊想起去年在商人会馆里发生的那点晦气事,冷笑了一声道:
“京城那般繁华,那儿的布匹生意都难做,何况是登州这里。不过反正苏帮主王帮主他们有的是主顾,他们的眼睛可没只盯着登州这块。小妹不在的这段时日,这二人在登州留了多久?”
“一说起这个,二嫂我都纳闷呢。当下百姓日子难过,各行各业的买卖都不好做了。他们的老本家又在南直隶,不回老家保本就罢了,还时不时来登州,就跟要在登州安家一样。
也是冤家路窄,小妹你这回来,正好撞见他们眼下也在登州。他们已经在登州待了四五天了,按往常习惯,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那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张成双说完了近一年来登州明面上的大事后,便顺嘴跟她说起了大事里穿插的有趣小事:
“三妹你不知道吧,这回登州新到任了一位杜判官,他可有意思了。他一来啊,百姓们都围着他瞧呢。据说他近三十的岁数了,个子却还不足四尺……”
“个子还不足四尺?就十岁孩童那般高?”沈婳伊跟着升了说话的音调。
“可不是吗,要不怎么说他好玩呢。他往人堆里一站呐,你不往下看都瞅不着他。”张成双捂嘴笑道。
“他虽然个头奇矮,但做事办公还是挺有分寸的。据说当年科举的排名也不低,他老爹同样当着官呢……”
“你别看他长成那样,但好歹也算是个士家公子,家里自然是给他娶了妻的。
他那新娶的发妻呀据说也是士家小姐出身,虽是士家小姐,但他那发妻却一脸土相,据说还留着一双大脚呢。两人凑在一块儿一矮一土,百姓瞧着都觉得好玩……”
“长着双大脚?”沈婳伊低头思索了片刻,“他那新娶的发妻,不会是姓宋吧。”
“姓什么我倒是忘了,只记得她老爹好像是在河间府任职的。他们两家交好多年,才凭着那点交情结了这姻亲。”
“那十有八九、估计是大差不差了。”
沈婳伊叹下口气,扭头看向赤红霄道:
“那宋和大人真是不厚道。也难怪呢,他当年都能狠心休弃发妻,丢下宋小姐她们母女十几年不闻不问。怎会如今突然就良心发现,想把宋小姐接回来给她安排好亲事。”
“估摸是宋家其余的小姐没一个愿嫁这矮判官,宋和大人才想起自己当年还丢了这么个女儿。唉,好好的年轻姑娘家,门当户对的,居然把人许给这样一个不足四尺的矮子,也是苦了宋小姐了。”
赤红霄不以为意地笑道:
“她有什么好苦的。夫人,我想这宋小姐心里可是豁达得很呢。她生母本是个农家女子,辞世之后,又没有别的生计能留给她。若不仰仗生父,宋小姐就算嫁也只能嫁个农夫,在地里做一辈子的苦活。”
“如今她投靠了生父,就算嫁了个矮子,但这杜判官脑子却还是好用的。他们两家本就交好,那杜判官再如何,还能虐待她吗?至少嫁了这郎君,吃穿生计都不用愁了,也无需下地做苦力。”
“投靠了宋家,宋小姐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飞黄腾达了。不然怎至于在去大沽的路上志高意满的,由着婢女欺负我们……”
“那也确实。不论如何,她如今好歹也是士家夫人了,怎会轮得上我们这些出身低微的人可怜她。我只叹这世间居然这样小,哪怕到登州了都能得知她的消息。她可千万别在路上认出我们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把赶路的枯燥时光打发尽了。
到了登州以后,沈婳伊便打点起了就近的生意,每日都要去集市或渡口了解行情。现如今登州府的渡口那儿围聚了不少官兵,倒不用担心有人特地会在渡口轻易闹事。
虽是如此,但赤红霄杯弓蛇影,总是不放心她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日沈婳伊被她跟烦了,索性给她派了活儿:
“附近有家茶楼,你帮我在那儿先占个位置,定些茶点什么的,我去去就回来。”
“既然我去茶楼,那让我手下的女弟子陪你一块儿逛渡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