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痴人呐,净做这白费银两的事,姑娘要回去了,又不用她们生财……”
“谁说的,她们当然能给我生财了,只是女子用来生财的手段,又不止卖笑这一种。”
李奉銮细眼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今日穿的衣裳,料子还是几年前出的,早就不时兴了,穿久了不仅透出股朴素来,在寒冬中还甚是单薄。
她这话明显就无什么说服力,李奉銮毕竟与她有好几年的交情,一来二去也懒得同她计较太多:
“罢了,反正这林娘子是新来的,我还没花功夫调教呢。我也没花什么精力下去,你领走就领走吧,不用事后给我补什么好处了。”
“李姐姐竟然这般大方,倒叫妹妹过意不去了。”魏如莹欣喜之下,同李奉銮又说上了许多好话。
李奉銮被她恭维得心花怒放,两人顺势扯了会儿闲话,话头不自觉又转回了那林娘子身上。魏如莹忍不住深叹一口气道:
“没想到圣上罚林氏竟然罚得这般重,杀尽男丁后,怎么就连女眷都不放过……”
“按我们大梁律令,父兄获罪的,族中女眷最重也不过是没入浣衣局为婢,怎会直接入了教坊司。立朝来从未有这般的先例,好歹是士家小姐啊,怎能这般折辱人呢,满朝文武竟没个劝谏的……”
“唉,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皇帝陛下。”
李奉銮见怪不怪地感慨道:“圣上憎恶林氏,如今林氏势倒如山崩,旁人只恐与他扯上联系,谁愿淌这个浑水。”
“话虽如此,但圣上罚得委实重了些,想来这位新君,决策施令定是……”魏如莹说到此处,也不敢说得过深,只得默默住了口。
李奉銮的心思并不在那全家抄尽的林氏上。新帝即位,清算旧臣,再大的事与她也无甚关联,不过是口中谈资,谈完即止。
她盯了魏如莹许久,心思只落在她这儿:
“魏妹子,你师父是个粗俗武人,平日里就凶神恶煞的,我是真不爱同他有什么牵扯。但你不一样,瞧来可亲,和你说话也畅快。”
“你正年轻,模样又这样好,成日让自己过得这般清苦可怎么行。世道不管怎么变,人最要紧的还是为自己过日子。休管新君如何做,你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呐……”
“想来是我今日穿戴打扮得粗陋了,让李姐姐见笑……”
“都这样了,还记挂着从我这儿捞人呢。”
李奉銮感慨完,也深知自己劝不动她,只得语毕后起身交代道:“你随我去领人吧,那林娘子也是劫中有福,正碰上你……”
魏如莹跟在李奉銮身后,李奉銮进了一处屋子,对里头交代道:“清韵!出来吧,今后跟着魏坊主到乐坊司去,她已经在屋外等你了。”
过了片刻,那里头走出来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帷帽上的轻纱遮住了她的面容。
魏如莹知道士家小姐出门在外,定是不喜抛头露面。眼下正在教坊司内,也不是展露面容的好地方。
魏如莹直把林清韵领上马车带回了乐坊司内她的住处后,才开口对她说道:
“如今没有外人了,把帷帽拿下来吧。”
魏如莹以往总觉得,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中,一见钟情不过皆是那些才子见色起义的由头,上不得台面。
她在京城见过无数貌美的女娘,每次瞧见也不过只是欣赏而已,就如同郊外赏花,再怎么感叹也没有旁的妄念。
但当林清韵把帷帽摘下后,尽管她的模样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依旧让她的心如被猛然击中般。
她发觉她找不出合适的词话来形容她的美丽,任何一样事物都无法描尽她的好,它们只能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魏如莹从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她能与那些才子一样,原来她的心里也能对女子生出贪妄。她眼前的她不是凡间物,而是天上人。
她心中的贪妄这般多,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想的却只剩下,要如何把这样的天上人留在俗世中,留在自己的身边。
魏如莹这一生没有什么风月情爱,她仅剩的所有对于美好情爱的幻想都是关于她的。而话本中所有命中的相遇都该发生在美好浪漫的地方,本不应该如她们这般平平无奇。
可好在她的人生,好在她的情爱并非全是乏味苦涩,初遇之时,她的房中至少还剩下枝清早折下的红梅。暗香浮动,以作花开。
至少,仍有些许东西可回味,足够她用来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