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再如何不堪,但我们就是从旧事中生长出来的,没人可以真的斩断过往,对过往留下的所有习惯和情感都付之一炬。
我的过往再如何不堪,但我就是从那些不堪中走来的,没有过往,亦不会有今日的我。”
“其实那些过往仍留了些好东西给我,例如我一身的武艺和本领,例如我面对苦难时所有的耐性与魄力。而夫人,亦在我的过往中……”
赤红霄讲至此处,也觉得有关于自己的那点感慨与答案已然说尽了。她同样在认真注视她,她的目光似乎也可以是绳索与光亮,可以探进陷在某个泥潭中的她。
就似乎她一样也能牵着她、引着她往外走去,带她去领略泥潭外的天地与视野,原是那般无垠广阔。
“夫人所积攒的那些经商的才干与谋略、养成的所有好脾性与小心性,一样也在过往中。尽管当年的一些旧事那般不堪与苦痛,但不经历那些痛,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好的夫人了。”
“正如我无法忘记阿红一样,夫人又能忘记当初在精绝帮内那个无忧无虑,要与兄长争高下的小女儿吗?”
沈婳伊转眼间又叹下一口气来,但这口气似乎是烦闷的终结。她的烦闷已经全吐露了出来,尽管那些烦闷如云烟萦绕,但所有的云烟都会迎风即散。
她顺着话语吹拂而来的轻风已经吹进了她心间的山谷,沈婳伊作罢一般地承认道:
“你说的对,我是做不到斩断过往的。过往再如何沉重也好,但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让人喘不过气。”
“妻君就算不怎么通文墨,为人都能这般豁达。而自认为阅书无数的我,居然在此迷惘了,是我不如妻君。”
她说着感慨的话,人也凑上来钻进了她的怀中。
“妻君这样能干,为人处世也不拘小节,处事有度,甚至模样都还这般好,是我撞大运娶到妻君了……”
她一边夸她,一边又紧着依偎她。赤红霄这回没有再说什么反驳亦或自谦的话推开她的夸赞。
自沈婳伊明白赤红霄对自己一向没太多底气与自信后,似乎就跟铁了心一样,三天两头就能找出话头夸她几句。
赤红霄是个受不住夸的人,在她眼中她为人的短处瞧来可憎,擅长的事情在她眼中也只是稀松平常。
就算她有再大的能耐、能做多大事也好,赤红霄也从没觉得这有何值得得意,也从不觉得这值得骄傲自满。
她如何瞧自己都是一个普通人,她只在沈婳伊的口中高大能干,举世无双。
赤红霄一开始听不习惯,但人陷在夸赞中的速度可以很快,她现在已经不怎么会推拒夸赞,能默然接受了。
“夫人,你一直这么夸我的话,真不怕我日后飘上天去?”
沈婳伊做出疑惑吃惊的神色:“我为什么要怕你飘上天去啊?不过我还挺好奇妻君飘上天是什么样子,我爱看你飘上天去……”
“我知道,夫人是天上的仙女,你已经在天上等我了,所以希望我也赶紧飘上去陪你是吧。”
赤红霄笑着说起玩笑话,只觉得自己的怀中搂着个宝贝。她不一定举世无双,但她怀中的宝贝一定独一无二。
沈婳伊斟酌了几天后,最终定好了商帮的新名字——晋绝帮。
“晋”的诸多字义中,有一个便是上升。而“绝”字本有穷尽之意,沈氏当初设下精绝帮的名号时,许的就是穷尽世间精妙之意。
如今换作“晋”字,不过就是所穷尽之物换个含义而已。
两字的含义虽不同,但读音却足够相像,正吻合沈夫人所提议的,新名号与旧名号有牵扯。
人虽无法摆脱旧事,但所有的新事却皆从旧事中来。
既是把名号定了,那商帮内对应的令牌旗帜等物就得备下新的。沈婳伊吩咐手下人寻好了工匠,匠人按他们所说先造好了一块令牌给他们过目。
沈婳伊把那令牌的样式字号全都确认后,便把这第一份令牌递给了赤红霄:
“妻君,我补过生辰那日你把剑虹门的令牌送给了我,你说拿着这令牌,便能通行剑虹门内所有的地方。你都这般信我了,那我自然也该这般信你。”
“你拿着我的新令牌,之后晋绝帮内所有的关卡商铺,你也一样能去。我沈婳伊同样没有什么是瞒着妻君的。”
赤红霄接过她递来的令牌时,心里只有为她而生的欣喜:“夫人能容下过往,定好往前的名号与主意,便是最大的好事。”
沈婳伊同样笑得坦然自若,心中一派空明:
“我只觉得脚下的路途远没穷尽,今后有许多风险,亦有许多好事在等我。妻君,这其中最大的好事其实不是别的,是有你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