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苦和痛一向绑在一处,哪怕之后是柳暗花明,有时也真不想吃这样的苦啊。三年前我们什么都没有,就算当时没有分别,我把你带去乐坊,师父也未必会应允我们。
我熬到现在才有能力跟赤红霄说,我会照顾好赤红霄的一切。”
赤红霄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还有一堆情感想描述,但是怎么说也无法言尽。她们的人生过往经历过许多个乏善可陈的三年,但也许从未有哪个三年如当下这般。
是我既见你,就迸发出生之勇气,滋生无限有关于你的贪妄,萌发出永不能斩尽的渴求。
原来这些汇聚成一处皆是我对幸福的期盼,你处在这其间,才让我觉得,这孤寒的日子再苦捱那么一会儿,就临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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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难受,但沈婳伊并没想把昨日放出去的话收回来。老管家已经做好了要替沈玉谨在外打点的打算,沈婳伊只得备下相关的银两,让沈玉谨自谋出路。
赤红霄知道沈婳伊的银钱用得并不算宽绰,临期给沈玉谨筹备安身立命的银两,对她来说实在是捉襟见肘。
但两相其害择其轻,沈婳伊的两道柳眉都要拧成了细绳,才勉强凑出了足够的银子。她正想拆人交给沈玉谨时,沈夫人就仿佛洞察了一切,正赶在这个节骨眼到了沈婳伊的书房里。
“婳伊啊,你和玉谨的事为娘听说了,你不要给他掏银子。”
“娘亲……”
“为娘这里还有些首饰珠宝,若是典当了应该能给你大哥凑出银子来,此事你无需筹备。”
沈夫人说着便打开了手中备下的锦盒。沈婳伊的目光一落进那盒中,便不说二话地把它合上了:
“娘亲,这里头有许多是爹爹当初给您的定情求亲之物,这是您的念想,婳伊怎么能看着您卖掉这些呢?”
沈夫人看出沈婳伊仍有推拒之话想说,直接插了话道:
“你父亲已经去了,为娘留着这些旧物也无大用,反正到了时候,总会随你爹一块去的。这些念想可有可无,若卖了它们能给你们攒些助力,那也算物尽其用了。”
“娘只是个妇道人家,年岁也大了,留那么多首饰珠宝也穿戴不了。为娘帮不了你们什么,这是娘亲的一点心意,想来也是你爹的心意……”
“娘亲,你会怪我狠心吗?”
沈婳伊虽不再推诿,但面上多少留有伤心色:“我把大哥赶走了,不让他插手我的生意,你怪不怪我……”
“为娘虽只是个不问外事的后院妇人,但心里也晓得仁义道理。魏坊主对我们母女有恩,为娘只苦于一直没机会报答她。
眼下她去了,你担此重任,筹备这商帮是为了救乐坊司于水火的,为娘怎会因为自己的家事而忘了旧恩呢?”
在旁观听的赤红霄没想到沈夫人忽然讲起了旧事。她不知其中缘由,听到此处耳朵也在好奇中拉得更长了。可沈夫人对旧事蜻蜓点水之后,话锋又转了回来:
“你大哥本就没什么经商的才能,老管家为了兴复沈家旧业,才建议你与玉谨联手。可此事重大,就算为娘做了几十年的沈家妇,在这事上也不能替沈家想了。
让你大哥带着银两与老管家去做光复沈家的事吧。我们母女二人有自己的恩怨,不能随意由人更改……”
沈婳伊听了这话,伤心的神色早就一扫而空,面容如同吹云见日般明媚生姿起来:“娘亲,女儿还是第一次听您说这话。往日里您什么事情都是为沈家考虑的,您从不考虑您自己……”
“当年若无魏坊主,为娘岂有今日,又怎会有你们兄妹三人。这不是沈家事,是为娘自己的事。就算是你父亲在世,他若不答应,为娘也不依他。”
沈婳伊莞尔一笑:“怎么会呢,爹爹是重情明理之人。他怜爱娘亲,娘亲的事亦是他的大事,怎会阻拦?”
“婳伊,你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让为娘放心不下的孩子了。今后有许多事你都得操劳,陈掌门……”
赤红霄万没想到沈夫人突然提到了自己,不由正襟危坐。沈夫人平静地拉起她们二人的手合于一处:“之后麻烦你了,陈掌门。”
赤红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差点又想说出会好好照顾沈婳伊的许诺。
但细细想来,沈夫人口中的麻烦和老管家的想来并不是同一件事。她们口中提到的乐坊司与魏坊主,还有之后那样多要处理的麻烦事。
赤红霄心领神会,对沈夫人展颜一笑道:“沈夫人放心,婳伊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助她事成的。”
“妻君,你怎么还叫我娘‘沈夫人’呢,都同我成亲了这口还不转……”
“啊这……咳咳……这……咳……”
赤红霄一时尴尬,临到了嘴边的称呼怎么也吐露不出。想来她得花许多时间去适应,她们由此成为一家人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