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面色难看的人变成了唐毅,他强行压下面上的不耐,对晋昭道:“晋大人,你才道锦州没多久,有些事你不知情……等日后你待久了,我再同你慢慢解释。”
晋昭想继续说什么,可唐毅却不让她再说话。
“虽说朝中有法度,可说到底,各地民情不同,我等自然也会在一定范围内,做些灵活处理。晋大人若真是事事要按法度来,只怕这天底下的官员,都要押到京中,送往兰台受审了。”
唐毅面上笑意不达眼底,看向晋昭,言语里似是无奈:“我知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这世间事并,非只有非黑即白,若是执意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只怕你再是才高,往后也要折在泥里。方才李大人同你说的话不错,在官场,要和光同尘,这才于你仕途有益。”
晋昭不再说话,一旁的段从开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谁都知道,这弹劾怕是不成了。
有唐毅这么个长官在,任晋昭在此把天都给说破了,也不会有人把她当回事。
律法?再锋利的剑,也斩不破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利益关系。
只有利益能打败利益。
段从开扬扬眉,心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又如何?老子有钱!
晋昭只是垂眸,没再挣扎,对着唐毅一拱手:“下官受教了。”
唐毅轻笑,挥挥手,示意离开:“那此事便就这样吧,日后诸位同僚,还是要和气共事。”
“是。”晋昭垂首,弯腰作揖,退身离开,“下官告退。”
“去吧……去吧……”
唐毅摆摆手,看向堂中剩下二人,心中无声叹息,道:“你们也走吧,今个儿天热,别在这闷着了。”
“是。”
……
二人退去,堂中彻底静下来。
唐毅无力地往后靠去,双手扶额,终于叹息出声。
何时才能把晋昭这个瘟神送走?
陛下亲封的状元郎,杀也不能杀,死了得惹他一身腥。
可若是继续将晋昭留在锦州。
唐毅又是一声长叹。
他观此人性情,只怕是个不把天捅破,誓不罢休的主。
到时候,锦州只怕再无宁日。
*
晋昭吃了瘪,回到晋府。
可人尚未进门,就看见院子里端坐,等着兴师问罪的裴筵。
“你没事干嘛去弹劾段从开?”裴筵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晋昭身前,“手太闲了想写字?那好说,我府上还有一大堆公文没写,你要不要帮我写了?”
晋昭侧首,看向屋里抓着茶壶,手足无措的傅泉。
傅泉没想到这裴筵变脸这么快,道:“裴大人说是拜访,我没想到……”
“想到什么?”裴筵呲着牙,盯着晋岚,恶狠狠地笑道,“你要是害得我的军饷没了,我非得把你家砸了不可。”
晋昭无言以对,走到院中,接过傅泉手里的茶壶,坐到石桌边,给自己斟上茶,道:“以后这个人来了,不用泡茶,给水就行了,别这么热情,反正他也喝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
傅泉还没来得及应下,反倒是一边的裴筵先反应过来,他冲到桌边,瞪着晋昭:“你别忘了!你这一屋的锅碗瓢盆都是我送的!没让你炒两个菜端上来就不错了!”
晋昭难得的噎住,半晌,才眨着眼睛道:“军饷的事,你不必担心,段从开不差这点钱。”
“再者,你我也不是很熟,他犯不着为了报复我,来得罪你。”
可裴筵仍不放心:“那谁说的准,我同他本来就不对付……”
“即便他要违誓,也无妨。”在裴筵再次大呼小叫之前,晋昭开口,“你想不想让他把吞下的两千军饷吐出来?”
裴筵瞪大了眼,以为晋昭疯了:“你知不知道,他一年往唐大人那送多少银子?有他作保,你连骂段从开两句都得掂量掂量,还想让他吐银子?”
晋昭道:“这事,在锦州内,确实难处理。”
裴筵一声冷哼:“你还想上京里弹劾不成?人家又不傻,能放你出锦州?”
“难说。”茶水入喉,晋昭笑了笑,“只怕现在,有人巴不得我快走。”